番外03圆满
秋去冬至,雪压满庭春。
乔时怜临盆是夜,将军府忙成了一团。
苏涿光踱步门外,呵出的白雾浮于昏黄烛火,他望着窗处昼白飞雪,不时听闻屋内传来她的嗓音,于风雪声中隐隐约约。今此冬时雪寒,竟会让他觉得浑身发冷。
他向来不畏严寒,以前在西北领兵时,苏涿光从不着裘绒。西北比京城寒虐过肆,纵是大雪覆道,冬风袭身,他也不曾觉得冷。
那时乔时怜从京城策马扬鞭赶至,她发觉他惯穿的衣衫尽薄,连夜从祁城购置了不少裘衣,及她离了西北,他又再将她买的裘衣小心收好,不忍其被沙尘弄脏。
但今夜似是过于冷了些。锦裘加身,未觉身暖。
里外喧嚷声里,苏涿光烦躁更甚。
西风见着苏涿光眉目覆霜的模样,劝慰道:“少将军…少夫人她一定会没事的。而且大夫说,少夫人她怀的是双胎,这可是有福的征兆呢。咱将军府……”
苏涿光已是没心思听西风后面的话了。
乔时怜怀胎五月时,腹中所显已比之寻常妇人大。原本苏涿光以为是胎儿养得好,个头大些,但请来大夫诊看后才知,乔时怜怀的是双胎。此后苏涿光又再翻遍典籍,心绪愈发焦灼。
双胎临盆的凶险更大,也会更加疼痛。
她如何受得住?
西风言罢见苏涿光脸色更差,只得把话一转,“少将军,咱少夫人没有那么脆弱的。您那么担心她,其实她比您想象中更能受得住。”
苏涿光:“我知道。”
他如何不知她的性子?
在这怀胎十月里,她从未说过苦,喊过疼,反是日日温温笑着,同他展望以后的时日。她会柔声细语地说着那小家伙出生后的光景,敛着秋波的眸中尽是欣然。
她素日里展现出的柔弱,受不得疼痛的模样,不外乎是因为有他在。她可以顺着他的爱意,肆意撒娇,不自觉地展露柔软本性,试图少受些霜雪侵袭。但若是无他,他知他悉心呵护的花,亦可独自向着风雨而生。
西风续言:“那时少将军离京,周家的人设伏于京郊外,少夫人为了让我活下来,甚至不惜骗我,把我引入安全之地,而她自己却独自面对刀刃。这还不足以说明,少夫人心性之坚,非寻常女子可拟吗?”
若说此生还有什么能让西风难以忘怀的,定是在京郊逃生那日。西风从未想过,那样手不能提、肩不能扛,纤弱如柳的女子,竟以身护在她之前,把她骗下悬崖躲避利刃,独身面对危险。
苏涿光闻言皱起了眉,乔时怜于京郊遇险一事他是知的,但此事过程却没被三暗卫详细呈报。只言西风为护主受了重伤,秦朔突现为乔时怜挡箭中毒,事后乔时怜被请去皇宫申辩。
西风正沉浸于当时心绪,感慨之余,忽听苏涿光凉凉说道:“看来你们三个很喜欢瞒报。”
西风顿时苦着脸,“是少夫人说不用呈报,以免让您为她担心的……”
她辩解的话还未完,屋内传来婴孩嘹亮的哭啼,紧接着便是稳婆惊喜的呼声,“两个都出来了!”
西风唯见眼前挺拔的身影已不见,倏忽落下一道风。
屋门方推时,血腥气弥散,让苏涿光心神一凛,他擡脚跨入门槛时,两个稳婆笑逐颜开地抱着孩子靠近:“少将军,您看这……”
话还未完,苏涿光已越过稳婆往里疾步而去。
俩稳婆对着空气,笑容凝滞:“?”
苏涿光至屋内时,侍女们正忙碌收拾着屋子,往来进出的人影繁杂。他见乔时怜卧于锦衾里,面色惨白,额间尽是细密的汗,那双眸子蔫蔫的,无力虚睁着。
他欲言说的话须臾间塞于口,只得一遍遍唤着她,“阿怜,阿怜…”
像是在确认。
乔时怜勉强勾起唇畔,“苏…苏涿光,你听到了吗?我们的孩子哭得很响,姑母说…这样的就很好……”
苏涿光很想拥她入怀,去确认她的体温,她的行止,她的气息,她的所有。
但他只得轻轻抚着她的鬓,俯身吻着她的额头,“我听到了。我们的孩子很好,也长得好看,更像你一些。”
尾句所说,自是苏涿光信口而言,他压根没看孩子是何模样。
稳婆已抱着孩子入内,“少将军,这是小公子和小姑娘,龙凤胎可是多数贵人求之不得的,咱少夫人真是有福气。”
苏涿光回过头,始才见着那襁褓里的两个婴孩。
双双皱巴着脸,其上还有干涸的血色,更因其嚎哭不止,他觉得这孩子和他话中“好看”丝毫搭不上边,模样完全没法跟乔时怜比。
苏涿光:“……”
他有些后悔说大话了。
乔时怜得见婴孩模样时,望着苏涿光的目光迟疑起来,“我…我在你眼里……”
原来是这样丑的?
苏涿光语塞之下,只好补言,“我说以后。”
随后他也不顾被晾在一边的稳婆和孩子,“我的夫人天下第一美。”
外人当前,得此情话,乔时怜白晰的面容肉眼可见得晕满霞色,极富红润。
至柳上烟归,池南雪尽时,苏涿光才得见俩婴孩长开了些,逐渐乖巧可人。
乔时怜为这来之不易的小生命取了名,小公子名为苏叙昀,小姑娘名为苏叙婉。苏叙昀是哥哥,苏叙婉为妹妹。
及年岁往覆,其五官愈发精致,依稀可见将来惊艳不俗的面容。
二人虽是双生,模样相近,但眉眼不尽相同。哥哥更像乔时怜,眸子含着温润之色,让人见之心生亲近;妹妹平日瞧着软糯可爱,那眼尾不时挑着的凛冽却与苏涿光极为相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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