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47伤痕
蒋鸣从围墙上原样又翻了出来,回到车里。
俞小远做梦也没有想到自己有叫蒋鸣冷静一点的一天。
他坐直了点,松开抱住腹部的手,故作平静道,“这会儿不怎么疼了,真的,鸣哥,你别着急。”
蒋鸣靠在驾驶座上没说话,右手握住俞小远伸过来的手,左手盖在自己脸上。
半晌突然笑了出来。
“我今天算是知道病急乱投医这句话什么意思了。”
俞小远想起刚刚场景,也不禁跟着笑了,“没想到你也会做翻墙这种事。”
蒋鸣瞥着眼看他,“谁曾经还不是个叛逆少年了。”
蒋鸣冷静下来后,打了个电话给露营地的老板,问到了最近的医院地址,这才终于找到了家普通医院,带俞小远去看了急诊。
医生检查了一番,说是受凉引起的胃痉挛,加上喝了太多冰啤酒,所以身体反应比较激烈,才又导致了发烧,没有什么大问题,挂瓶水,再开点药,回去多休息就可以了。
俞小远挂水的时候又吐了几场,吐的都是水,吐到后来胃里实在没什么东西了,就抱着垃圾桶干呕。
蒋鸣看着他吐得眼圈都红了的样子,心里针扎似的。
可是他什么也做不了,能做的只有默默拿着保温杯左一躺右一趟的跑去打水,让俞小远每次吐完都能喝上一口热水。
挂完水俞小远胃疼总算缓了过来,但烧还没完全退,露营地离这儿七八公里,蒋鸣实在不想他再折腾,索性在附近找了家酒店开了间房,带他住进去了。
俞小远吃完药就躺床上迷迷糊糊睡了过去,蒋鸣用冷水拧了条毛巾给他敷在额头上降温,伸手摸了摸他后脖颈,触手一片汗湿的黏腻。
怕他出完汗再受凉,又拧了条热毛巾来给他擦身。
刚碰上他的护臂,俞小远在睡梦中不安地动了动,一只手捂上手臂,像是无意识地抵抗。
蒋鸣摸了摸他的脸,他才又渐渐放松下来。
蒋鸣再度去褪他的护臂。
刚褪下一只,整个人定在原地。
脑子轰的一声炸开。
俞小远白皙纤细的手臂上,从手腕到上臂,纵横交错着数不清的疤痕,有烟头烫出的圆疤,有利器划出的短痕,还有一些他认不出什么物体磕碰出的不规则伤疤。
甚至还有些疤痕是叠在一起的,像是旧伤刚好,又在原位重复新伤。
当然还有那块罗峙留下的灼伤。
伤痕多到让人不敢相信那仅仅是在一条手臂上的。
蒋鸣坐在床边,脑子有一瞬间是完全空白的。
他张了张嘴,嗓子像被什么堵住了,发不出一点声音。
这么多的伤,到底是怎么来的?
每一道伤,究竟是谁留下的?
除了罗峙,还有别人吗?
这些伤疤的背后,就是你拼命隐瞒的秘密吗?
俞小远,你到底经历过什么?
蒋鸣闭起眼睛缓了好一会儿,轻轻吐了口气,然后重新去拧了条热毛巾,回来后轻轻地把他另一只护臂也褪了下来,仔细地一点一点擦拭他的手臂、脖子、胸口、背部……
过程中他尽量不去注意那些扎眼的伤痕,但那些伤痕还是不断从意想不到的地方跃入视线。
每看见一道,就像是在蒋鸣的心口上划一刀。
擦完身,蒋鸣小心翼翼地替他把护臂重新戴回去,动作轻柔得像是在安抚一只刚出生就遍体鳞伤的幼鸟。
给他盖好被子,蒋鸣回到洗手间,拿出根烟,点火的时候才发现自己的手在抖。
他脑子里突然冒出他第一次因为俞小远不计后果的行为而惩罚他不准见自己后,俞小远对他说的那番话。
“……你可以罚我不吃饭……可以在我身上按灭烟头……可以把我的头按进浴缸里……”
“……可以用刀划开我的皮肤……”
难道当时他口中的这一切,都切实地发生过吗?!
他不敢再往下想。
但脑子里还是不受控制地一遍一遍重演着当时俞小远说这些话时的语气。
可以把我的头按进浴缸里……
可以把我的头按进浴缸里……
所以这就是你害怕水源的真正原因吗?
他把烟摘了扔进垃圾桶,扶着墙坐在浴缸边缘,然后缓缓地将脸埋进手里。
脑海中不断浮现出俞小远身上每一块形状不一的疤痕。
他忍不住去想,每一道伤落在俞小远身上时,会是什么样的情景。
他会有多害怕,他又会有多痛。
他挣扎了吗?
他尝试着逃脱了吗?
他有求救过吗?
那时有人可以帮助他吗?
曾经有人哪怕尝试过给他一丝真诚的温暖吗?
没有吧,一定没有吧。
否则他怎么会变得像现在这样,一声不吭地抗拒着整个世界。
脑子里像钻进了一根刺,从太阳xue到后脑都不断发出尖锐的疼痛。
不知待了多久,蒋鸣从厕所里走出来,眼睛还微微发着红,目光却很坚定,像是做出了什么决定。
床上的俞小远睡得不怎么踏实,可能胃还有些不舒服,时不时就乱动几下。
蒋鸣刚给他把被子盖好就又被他踢开,于是索性翻身上床,把人拉进怀里,从背后揽住他。
蒋鸣身体很暖,刚一贴近,俞小远就循着温度往他怀里挪了挪。
这一晚上无论身体还是精神上,蒋鸣都已精疲力竭,他把捂得暖热的手从俞小远的衣服下摆伸了进去,轻轻按在了他的胃上,然后闭起眼睛,昏昏睡了过去。
不知睡了多久,迷迷糊糊间,蒋鸣感觉怀里的人一直在动,于是模糊地问了句,“怎么了?”
刚问出声,怀里的人就挣开他冲进了厕所,接着就听见一阵吐的声音。
蒋鸣一下子清醒过来,连鞋都没穿,赤着脚下床去把热水烧上,然后跟着俞小远进了厕所。
俞小远吐完脱力地坐在地上,见他进来,虚弱地叫了声,“鸣哥。”
蒋鸣在醒来前迷迷糊糊时,已经感觉到俞小远在怀里动了很久了,等到他出声,俞小远才跑进厕所吐,那状态,显然不是刚醒,不知道已经在床上忍多久了。
蒋鸣皱眉问他,“忍多久了?难受为什么不叫醒我。”
俞小远蔫蔫地靠在马桶上,“怕吵醒你……”
蒋鸣气结,他自己都难受成那样了,居然因为怕吵醒自己就一直忍着,到底是怎么想的!
但看着他那副要死不活的样子,骂人的话又堵在嗓子里。
替他把马桶里的秽物冲干净,伸手拉他,“能起来吗?”
俞小远握住他手,还没站起来,腿一软又跌坐回去。
蒋鸣叹了口气,蹲下身抱起他。
把人放在床上,拿温水给他漱了漱口,又喂了点热水。
俞小远躺进被子里,小声叫了蒋鸣一声,蒋鸣靠过去,就听见他说,“对不起……”
到底还是舍不得骂他,蒋鸣拇指轻轻抚弄他苍白干燥的嘴唇,低声说:“傻话。”
等俞小远再次睡着,天已经快亮了,蒋鸣等他睡安稳了,才又从身后抱住他,睡了过去。
第二天早晨大部队那边集合,发现少了两个人,到处找也找不着,施月赶忙给蒋鸣来了电话。
蒋鸣怕吵到俞小远,走进洗手间才接起电话,“喂。”
“老大,你和弟弟在哪?集合了怎么没看见你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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