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在楼珩谦的记忆里,他是主动找心理医生治疗的。
矛盾的是,他并不觉得他有看病的需要。
但偶尔情绪和行为失去掌控的感觉确实让他头疼。
回神后看到满地狼藉也会怀疑自己,是不是就像楼长青说的,他果然是林佑梅儿子。
楼珩谦很小就知道他的那对父母连貌合神离都算不上。
一个风流成性从不着家,一个疯狂偏激死抓不放。
林佑梅第一次用自杀威胁楼长青回心转意的时候,刚放学的他就在看热闹的保姆身后不远的地方看着那场闹剧。
看着楼长青几句甜言蜜语,他那个鲜血淋漓的母亲就又回到了端庄温婉,仿佛刚才歇斯底里癫狂的人只是错觉。
这么来回几次,楼长青终于厌了。
楼珩谦一点儿都不意外。
只是意外他那么明目张胆地把失去家族庇护的林佑梅送进了疗养院。
带着楼珩谦是他妈不吵不闹的唯一条件。
他上了初中,已经成为林佑梅讨好楼长青的最佳利器。
可能是顾及爷爷,两人不敢撕破脸。楼长青就算外面不干净,可也对他这个老爷子喜欢的儿子还算在乎几分。
林佑梅屡试不爽,就把他当成了保障。
楼珩谦无所谓,反正他暂时也挣脱不了那个环境,也不会拿自己的前程去拼那对男女对他的父母之心。
只要有资源,在哪里都一样。
但他还是低估了他妈对那段婚姻的偏执。
楼珩谦其实不太记得具体是因为什么事了。
好像是一次考试撞上了他生病烦躁,心情不好下随手填了几笔就交了?还是林佑梅不知怎么就知道了楼长青和一个女明星搞在一起了好几个月?
只记得那天他昏昏沉沉地对抗药效,就这么被他妈拿刀割了一下。
不重。
可能是因为她先割伤了自己的手腕,力气不够大。
所以不能一次就隔断他的动脉。
被赶来的医生护士围住的时候,他已经看不见林佑梅。只能听到她在走廊里尖叫喊着她爱楼长青,让他来看看他们母子。
也许就是那个时候,楼珩谦觉得,他对那种畸形的纠缠和感情生出了排斥防备。
所以当年吕医生才会在他的病例上写他难以建立和他人的亲密感。
因为他排斥任何会让他变成那种疯狂的可能。
而在排斥严重的情况下,完全有可能失控伤人。
所以,他自认不会像徐林说的那样,只因为妹妹的事就出现那么大的应激反应,甚至主动找了心理医生。
最大的可能,应该是他身边出现了一个他想建立亲密关系的人。
他清楚不解决心态问题就没办法和那个人好好在一起。
可那个人的存在被抹除了。
没有任何人跟他提起过。
所以楼珩谦才不知道怎么了,总是感觉没什么目标,好像所有的事都没了意义。
“……所以是因为我?”
甄天心疼到脱力,趴在楼珩谦身上。睁大的杏眼红到彻底,有些失神地喃喃。
“不是为了躲我。”
当年笑意温柔的男人在车站揉他的头,让他等着他回来。
是真的准备回来陪他过年。
而不是因为察觉到他的感情想要躲得远远的。
楼珩谦皱眉,轻啧一声:“对我这么没信心?”
甄天默默摇头。
不是对楼珩谦没信心,是对他自己。
越喜欢越觉得他怎么可能拥有那么好的人,不敢表达不敢让人发现,所以哪怕有一丝迹象,就会被他自动归于“终于到了”,连当面求证都没了勇气。
还自以为是地藏在角落里八年……
感觉到脖子间的湿意,楼珩谦一怔,连忙捧起甄天的脸。
粗粝的手指抹过满眼晶莹,无奈笑道:“喂喂喂,犯规了啊!你这样我还怎么为自己打抱不平。”
甄天狠狠抹了把眼睛,满眼通红地瞪他。
“我比你更冤好嘛!”
自认潇洒放手,跟自虐似的回忆两人的过往,直到想都不敢想。
因为没被认出来,被遗忘而难受,却还强撑着装不认识,没关系。
现在告诉他,原来都是误会,楼珩谦不是故意忘掉他,也一直在找他。
楼珩谦也一点儿都没有像他想的那样好好生活,越来越好。
他明明可以跟在楼珩谦身边的!却硬生生空白了八年!
他的不平怎么办?!
“我办,我办!”
楼珩谦看着原本清冷的人此刻恶狠狠的样子,被萌得不行,抱着他哄。
“我知道找谁。”
“咱们一个都不放过行不行?”
甄天点头,乖的像只兔子。
然后露出了牙。
“那先从你开始。”
对于哄人哄到火烧到自己身上,楼珩谦接受良好。
唇一扬,抱着怀里的人起身。
“任你处置怎么样?”
甄天脸红,被像个孩子似的抱着也不耽误气势全开。
低头抵上他的额头,挡住他的视线不让走。
摇头表示不需要处置,只要别再把他挡在身后。
“我要和你一起。”
抛开姿势和水润的眼,完全一副不容质疑地主宰者架势。
“就算我没那么好。除非确定你不想要我——”
如果当年两人能更坦白一些,他能在偶尔碰上楼珩谦纠结又温柔的视线时就察觉这个人内心的挣扎,知道他的顾忌和努力,能对自己更有信心一些……
“否则我不会放你走!”
楼珩谦笑得开怀,把人往上颠了颠。
“遵命。”
甄天满意了。
双手按在楼珩谦的肩膀上,任他抱着大步朝浴室走。
原本悠闲趴着的缅因看人要被端走了,立马爬起来要去摁楼珩谦的脚。
刚赶上去伸出爪子,就被甄天指了。
“你站住!”
看着被养得流光水滑的猫咪,深觉不平衡的前主人小心眼儿到一脸冷情。
“他这会儿是我的!”
缅因不明白刚才还对他怜惜喜爱的人怎么就变心得这么快。
有点儿懵地呆在原地,歪着脑袋疑惑地喵呜。
甄天毫无所动,在楼珩谦的笑声中,对着它毫不留情地关上了浴室门。
透明的玻璃门外只剩下一个小小的身影蹲坐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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