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八章
此时，一阵清凉的风吹来，让凤皇一直泡在高温里的肌肤猝不及防地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突如其来的外界刺激让她忽而冷静下来，心跳也逐渐平缓。
她注意到在距离不远处，还有另一个人的身影，那人她在映枭山时见过，是霍家的司机。
然而仔细一看，凤皇才发现出不对来——司机已然被制成傀儡。
苍白的面容上表情僵硬不已，四肢的动作也极为机械化，他的双手捧着一个眼熟的玻璃瓶，里面有一团黑雾在团团转。
瓶里的黑雾中，突然露出一张俏生生的脸，暮冬朝她眨了眨那双标志性的狐貍眼，又重新陷入混沌中。
而霍流光听到她破门而入的声响，也缓缓地转过身来。
菠萝软软地躺在他的怀中，仍然没有意识，乖巧沉睡时，他长长的睫毛垂着，遮住那双明亮的眼。
三角对立，气氛紧绷到极致，只要凤皇一动，便一触即发。
面对此情此景，凤皇却彻底镇定了。
她知道天海是什么意思。
今天以来，天海一直在不断地让她做二选一的选择题。
先是让霍流光给凤皇留下滨城的线索，让她在意识到不对劲后，选择是去滨城收拾霍流光，还是去山间别墅与闻老会面。
第二次，是在东方商场的火灾现场，让她选择是先去顶楼救儿子，还是先替无辜游客破阵。
直到此时，又是一道二选一。
暮冬和菠萝，选择一个。
若她对傀儡发起攻击，就保不住菠萝，冲向霍流光，暮冬就有危险。
傀儡咧开嘴对凤皇露出一个白惨惨的笑容：“凤皇，你来迟了。”
最佳方案本该是将事情向后拖延，然而时间紧迫到如此程度，凤皇深吸一口气，只能选择赌一把。
她几乎看也没看霍流光，眨眼间，便拔剑朝傀儡欺身而上。
刀光剑影间，她的语气冷然道：“我是来了，可你为何还要躲藏在傀儡背后呢？”
能够逼迫凤皇主动出手，天海显然非常满意，操纵着傀儡发出桀桀怪笑。
他并未理会她的问题，往后闪避不及时，竟然直接伸出臂膀去挡凤皇的剑，语气嘲讽：“之前装得那般大义凛然，看来，亲生的还是不如有用的啊。”
凤皇的剑尖直指傀儡手中的玻璃罐，步步迫近，咄咄逼人。
天海当然不愿让她抢夺回暮冬，且战且退之间，避开她锋利的剑刃，将手中的玻璃罐猛然一压。
暮冬在其中，不知受到怎样的折磨，当即发出惨痛的哀嚎声。
他的呜咽在一片混乱中浮沉，好似也逐渐变得神志不清。
然而，在下一秒，傀儡却愣住了。
凤皇的长剑根本没有碰到他的手，或者是他手里的玻璃罐，而是在空中一个轻挑，急转而上，直直刺向他的胸膛。
九黎洞穿傀儡的心脏，烈火开始燃烧，将傀儡背后的操纵符咒一同烧作灰烬。
在天海能够通过傀儡监视此地的最后几秒，凤皇一把抽出九黎，唇角勾起嘲讽的微笑：“你以为我会救他？我谁都不救，我只杀你。”
天海对凤皇的耍诈深恶痛绝，高声质问道：“我意欲何为，又与你何干？”
凤皇眉毛一挑，剑尖指向傀儡的眉心：“我意欲何为，又与你何干？”
同样的话，她原封不动地还给他。
傀儡的喉间发出嗬嗬声，不知是傀儡正在逐渐崩溃，还是天海恼羞成怒。
下一秒，傀儡切断信号，倒在地上不再动弹。她已经听不见天海的声音。
装着暮冬的玻璃罐从傀儡手中掉落，滚向不远处。
凤皇一时没动身去捡，只是警惕地转眸，看向一直抱着菠萝未动的霍流光。
刚才，她赌对了。
——霍流光没有趁着她揍傀儡时做出类似于趁机掐死菠萝的事情。
然而他按兵不动，却让她更为戒备。
此时，顶楼天台上，只有他们二人仍保持着清醒。
霍流光只穿着一件单薄的白衬衣，神态疏散，并不似平日里那般不近人情。
他仍保持着笔挺优雅的姿态，有力的臂膀小心轻柔地护着怀中熟睡的菠萝。
而凤皇这才看见，在他与菠萝的中间，竟然还藏着小小一束的花朵，好似他真是请她来约会一般。
束成漏斗形的包装纸里，是三支明艳绽放的阿班斯，细长枝干上的刺儿已被剪落，金红色的花朵好似燃烧的火焰。
旁边碎裂的玻璃窗户里，映照出她此时的匆匆模样。
从火场出来，自然干净不到哪儿去。
披在身上的长毛巾早在打斗时不知掉到哪儿去，肩背处也湿了大半，发髻早已凌乱，鬓边垂落的发丝还应景地落下三两滴细细的水珠。
与霍流光相比，她确实过于狼狈。
然而，那双凤眼却异常明亮，带着一种迫人的进攻性，定定地锁住霍流光的一举一动。
凤皇看不出霍流光眼底是什么情绪。
他只是那样凝视着她，不言不语。
那双眼睛与菠萝的眼眸那样相似，却又完全不同。
菠萝的眼神如此清澈，仿佛藏着一整片的星空，而霍流光的眼睛则更像是今夜的天气，是个乌云密布的沉沉黑夜。
夜风吹来，缱绻地卷过他们之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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