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章
“我们该走了。”
凤皇看看天色，轻声道。
入夜后，雨越来越大，四周甚至泛起白雾，可视度也在逐步降低。
就算凤皇紧赶慢赶，速战速决，然而走到这一步，已经耗费不少时间。
她走到天台边缘，俯瞰观察片刻。
商场火灾的救援工作已经在有序开展，再加上此时大雨滂沱，灾情应该不会再继续扩大。
现在凤皇若还不走，就不好收场了。
于是她拿出手机拍了一张现场的照片发给判官：“大人，这里就麻烦你了。”
这一次，判官倒回复得很快：“好。”
凤皇正要转身，却在垂眸的一瞬，看见不远处水泥地上的那一束阿班斯。
鲜艳夺目的金红色花朵在经过不断抛掷摧残又淋了大雨以后，已经有凋零的迹象。
然而就算如此，在这昏昏默默的晦暗氛围中，仍是一抹难得的亮色。
她捡起那一束阿班斯，回身放在霍流光的胸膛上。
而一直陪在霍流光身边的菠萝却忽然用力地将花朵塞进了他胸前的豁口里，就好像给他做了一个花朵心脏。
凤皇见状，没有说话，也没有阻止。
暮冬也安静极了，他虽然对霍流光没什么好感，可一想到他这死状，心里也有些唏嘘。
塞完以后，菠萝沉默片刻，在暴雨中摸了摸霍流光已然冰凉的手背。
他擡头，正好对上凤皇的视线。
“妈妈。”菠萝张张嘴，犹豫半晌才小声说，“我并不是在否认他的罪行。”
“我知道。”凤皇颔首，表示理解，“他做下什么事情，就要为此负责，就算人间的法律无法制裁他，地府判官还等着他呢，跑不掉的。但是，无论他怎么罪大恶极，这和他与你之间的情感是不相关的。”
凤皇说罢，抽出一张灵符，贴在了霍流光的脑门上。
霍流光新死，魂魄尚未从身体里完全脱开，她要将其封在他的身体里，等判官来处理。
而后，她又将霍流光散落一地的念珠，一颗一颗地捡起来收好。
做完这一切，凤皇牵着菠萝走到天台边缘，半蹲下身，将孩子背起来。
“抓稳了，如果害怕就闭上眼。”
话音未落，凤皇纵身一跃，从天台上跳了下去。
这不是菠萝第一次看到她胆大包天地跳楼，却是第一次跟着她一起往下跳。
在越来越朦胧不清的雨幕中，他紧紧地搂着凤皇的脖颈，感受着她胸腔里强劲有力的心跳，才勉强定下情绪，将温热的呼吸与眼泪都藏在满面的雨水之中。
凤皇以大楼的边缘与窗台的支撑结构作为跳跃点与支撑点，一层一层地往下跳，暮冬也以黑雾作为辅助，时不时让她在空中有一个承接与过渡的落脚点。
终于，她跳向了距离最近的雨棚，减缓冲击后，翻身顺利着陆。
他们选的地方是商场的背面，此处多为办公楼的进出口。
相比起商场，行人少很多。
凤皇将菠萝放落在地，准备离开。
此时，一道明亮的车灯光线却穿越过阴影与雨雾，照亮他们的脸。
凤皇情不自禁地眯了眯眼，却看到了一辆眼熟的车。
菠萝也认出来：“知许叔叔。”
方知许降下车窗，对他们挥挥手：“快上车，雨太大了。”
凤皇没客气，手脚麻利地将菠萝与暮冬塞进车后座，自己坐进了副驾驶。
她刚关门，方知许便启动汽车，一头冲进雨幕。
凤皇在熟悉的环境中，心里安定不少，她偏首望向面色严肃的方知许，好奇地问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方知许坦然道：“是霍流光让我过来等着接你们，结果刚才看到消防队来救火……真是吓我一跳，幸好你们没事。”
凤皇疑惑地重复：“你说，是霍流光让你来的？”
“对啊。”方知许在开车间隙转眸看她一眼，“他现在人呢？我给他打电话都无人接听。”
凤皇沉默一瞬，平静道：“他死了。”
方知许闻言，微微愣住。
在东方商场的顶楼，判官揭掉霍流光额上的符咒，将他已然毫无神智的魂魄从身体里提出。
而后他大手一挥，白色的烈焰就在霍流光的身上燃烧起来，逐渐吞没那束金红色的花朵。
等待的片刻，判官走至天台边，遥遥看着凤皇离开的车影。
关于霍流光的死，方知许没有多问。
或许他想问，却不知从何开口。
这一场奇怪的火灾以及恰到好处的一场大雨，似乎都带着一丝决然的味道。
反而是凤皇继续问：“霍流光还跟你说了什么吗？”
“没有。”方知许摇摇头，“但是我代菠萝收了一个他寄来的闪送包裹。”
他指了指后座的一份文件袋，上面写着“凤梨收”，“他寄到方家来了。”
菠萝拆开包裹，拿出里面的文件。
那是一份赠与协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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