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疑窦生
羊城在燕云十三州中地位极重,前朝时曾为抵御漠北王庭攻伐,在此鏖战三十日。最终却不敌溃败。
燕军失了羊城后,凶夷人一马平川,铁蹄之下几乎将燕云之地纳进漠北疆域……
幸而后来南朝太.祖皇帝一脉势力崛起,立国后北境边关才日益稳当。其中自然离不开定国候沈氏一族的代代镇守之功。
南朝国祚绵延二百余年,始终依祖制不曾更换镇北之将——
那面黑底金帜的‘沈’字帅旗便在北境守军中,代代相传了二百余年。军威深重,肃穆凛然。
因此,纵使今日沈瑞再年轻,他的主帅之位依旧稳如山岳。
这一点,在沈稚亲来羊城之后体会愈深。
*
此时新年已过,漫天白雪皑皑。
长平郡主府的宽辙马车几乎被大雪埋进了半个轮子,寸步难行。幸亏北境守军将士们相迎出城,十几个壮卒合力将卡住的车轮擡出来,前面四五十人轮番用厚盾向两面推开积雪,生生清出一条路来。
马车队伍幽幽进了羊城。
沈稚在将军府门外下了车。迎面朔风凛冽,险些连呼吸都冻住了——鼻腔生疼。
她怔得脚步微顿,红袖立即用大毛的斗篷将她四下裹个严实,恨不能团成个粽子,又换了暖轿擡进后院。
沈瑞嘿嘿笑着咧嘴,“都说了让你别来,怎么样?漠北的冷可不是一般人受得住的。”
屋内稍足了炭,热意扑面而来。冷热变化之大,沈稚不由微微蹙了眉。
蛊毒未解,她此时格外畏寒体弱。淡淡瞥了沈瑞一眼不说话,自顾自坐在主位上。
沈瑞也不恼,“妹妹,我和你说,这个…天下间男子吧,都惯不得!你瞧瞧,那阿蛮如今还像话吗?让你从繁华关州跑到这么冷的地方来见他……若我说,你就该等着他去找你!这正月十五的,寻常人家都不出远门……”
红袖白了他一眼,忙着给沈稚添热姜茶暖身,“侯爷少说几句吧,若不是情非得已,郡主怎会冒着风雪前来?”
“那就晚两个月再相会呗!”
沈瑞撇撇嘴,暗想着自己还回不去关州见表姐呢。凭啥那凶夷小子能见稚儿?
沈稚无奈笑笑,“晚两月…你妹妹小命就要丢了。”
红袖见她点头,这才将小姐每月十五都需阿蛮当药人化解蛊毒的事简单说了。
“这蛊竟如此狠毒…”沈瑞听得面色发白,忽然一拍大腿,“这可糟了啊!”
前日刚听探子回报,苍月部落在冬圣祭后,连着吞并了三个小部落。最末一场厮杀还是四天前在月山木错湖边。
“今日就是十五月圆了,他可如何赶得回来啊!”沈瑞急得团团转。
沈稚侧身去看舆图,遥远的圣湖远成一处小点。她蹙眉叹息,秋水般的眼眸却望向窗外皑皑冬雪,轻声问:“漠北也下雪了吗?”
沈瑞点头,也凑过来看,“漠北冬日大雪不断,封山也是常有的事。”
手指在几座连绵的山脉上一一挪过,吸着凉气,“他若能今夜之前赶得回来……那才叫奇迹。”
“无妨。”沈稚眸光微敛,“迟上几日也不耽搁什么。”
顶多忍耐寒毒发作时煎熬些,左不过只是夜间月华最重的几个时辰罢了,于性命而言,当是无碍的。
“我既来了,不若看看羊城军备如何了吧。”
自关州自立以来,这还是第一个春节。
沈稚在腊月、正月里忙惯了,骤然少了无数账册子要看,自己都有些不习惯。
大概她就是劳碌命吧。
沈瑞闻言倒是高兴,“你不来我还想遣人给你送回去呢!”
“这回咱们同凶夷交易了好些牛羊皮料!将士们一开始还抹不开面子呢,后来眼瞧着年节里普通士卒们也日日都有肥羊吃,这才乐呵起来!再没人嚼舌头了。不过稚儿,要我说,卖他们些盐和茶也就罢了。铁器和树胶可万万不行啊。”
沈稚眉毛都不擡,“还用你嘱咐?”
账册子翻得飞快,看得沈瑞眼花缭乱,正无聊打呵欠之际,忽然发觉她眉头紧蹙。
心虚地走过去一瞧,便嘿嘿笑开了,“果然瞒不过你。稚儿,这蓝皮的帐薄你通通都不用瞧,只管看箱子里头的就是。”
沈稚发怔,难以置信望他,“这样大的出入,你连我都瞒?!”
沈瑞尴尬揉了揉鼻子,“嗐,我瞒你做什么?不特意说罢了。你瞧这些蓝皮的账册子,都是往羊城之外报的!之前是给兵部、吏部、北枢密院看。至于箱子里的……都得烂在箱子里。出了羊城,谁也不许提,这是规矩。”
“如今你人在羊城,当然可以细看。”
沈稚手都颤了,不停翻查着比对,“为什么……连总数都差了这许多。我一直以为羊城兵精粮足、铁桶一般……怎么会虚弱至此?这些年的补给,都补到哪儿去了!”
怪不得上辈子能被拓跋临羌一举攻下!
沈瑞挠挠后脑勺,起身四下看了看,又紧紧关闭了门窗。
这才慢慢靠过来,压低声音解释道,“稚儿,你先别急。听我解释!这是咱们沈家的秘密,羊城……佯也
,本就是用来装样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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