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左诗跟在后头,明明有一堆话被关在喉咙,话匣子一打开,它们都开始慌不择路,甚至讲了最不该讲的一句:“你头发长得怎么样了,我给你准备了一个……”
“长好了,不过是植发。”
王丽美租下了紧挨着的录音棚做化妆室,乔青遥人刚坐定,还没来得及跟左诗好好叙旧,就被突然闯进来的西装男打断。
来者身份不凡,乔青遥甚至起身同其握手,左诗正在为他刮胡茬,要不是闪的快,估计已经划花乔青遥的脸了。
左诗恼怒又后怕的看两人寒暄,王丽美更是态度卑微,此人正是其经济公司的老板,乔青遥的新东家,只不过不同于其他娱乐圈打工仔,乔青遥不白白给公司抽成,他如今算是自己给自己赚钱,已经有股份可拿。
左诗同西装男点点头算是打了招呼,而又把乔青遥按在椅子上,继续工作。
西装男叼着雪茄,皮靴锃亮,穿得漂亮长一张丑脸,皮肤坑坑洼洼,寒暄过后他表明了来意。
男人双手交叠,神情恳切,唱片公司一直在等乔青遥的新专辑,距离交专底线只有1个月,乔青遥带着一帮顶尖的音乐人已经工作了大半年,进度才三分之一,团队已经被乔青遥折磨的人仰马翻,工作的疲惫不堪,因此黄迪不得不亲出马劝阻他。
“乔,你就算按时交了歌,还要拍v,再排舞,发行,总之弄一些七七八八的,也要明年夏天了,这么一算你两年没发专辑,”黄迪叹一口气:“你太精益求精了,我听过初版,真的很好了,为什么还是反复重剪,是新制作人不好么?”
“来不及的话,你可以先一首一首发单曲音源,最后再发专辑,不用着急,你看国外那些大师,很多都是三四年一张专辑,我们不要急着冲量,要注重品质,”乔青遥闭着眼,给左诗敷了一层薄粉:“而且现在的音乐技术进步也快,我刚出道那会儿只能实打实的乐队演奏,现在所有的声音键盘都能弹出来,新制作人很好,罗哥很有想法,这次的慢歌质量很高,不像之前只是为了平衡专辑用,三首慢歌我们不停的完善它,每修一次都有新东西……”
黄迪跟王丽美碰了下目光,两人都一副很无语的样子。
“乔,我们去年就说好的交歌时间呀,你当时也是认可了的,”王丽美接过话茬,替老板说出难听的话:“一张专辑对市场而言好听就行了,大众也就是听听曲调,词都不一定看,没有人会去注意一首歌的什么背景和声还有低音部,而且如果延长制作周期,公司又要增加成本……”
乔青遥似乎没听见,自顾自说:“我跟罗哥还立下了目标,要做出一张每一首歌都能单独打榜的专辑,如果没有实现,少一首上榜歌曲,他就绕唱片厂裸奔一次,我已经逼他发过誓还拍摄视频为证,”
他面不改色,随口瞎说:“你们这种话跟我说说也就算了,千万别让罗哥知道,他脾气不太好,我们刚认识的时候他还忍着,现在已经完全放开了,每两三天就要跟棚里的什么人吵架,我感觉他除了没有骂我,已经骂遍了唱片厂,我一开始还怀疑是因为我给他气受,所以他整日指桑骂槐,但其实不是这样,他就是脾气大热爱吵架,上次有个吉他手骂他是长舌妇是娘炮,他气的连吃10天海参给自己壮阳,对了,这东西的确有这种功效么?”
左诗听他那些滔滔的浑话,心知肚明,尽力忍笑。
乔青遥永远选择性的听自己感兴趣的话,其余一律听不见,即便同其二次强调,他也听不见,此时面对唱片公司的咄咄进攻,他以绕为进,永不正面回答,不过乔青遥算是很给新公司面子了,换做之前,他大概就是把脸一撂,闭口不答。
“不知道,我再帮你多争取两个月吧,两个月后必须要交了。”黄迪有苦难言,只好妥协:“我听说你收了一首杨奇写的曲?”
乔青遥马上就听见了:“对,前年巡演的时候就想跟他合作,我那时候有一首歌想请他给我写一段funk,但是刘玉林搞砸了,他对杨奇的态度很不好,好像杨奇来给我写歌多荣耀一样,杨奇当然就不肯来,但当时我也不知道是这个原因还以为杨奇嫌弃我,这事有后续还得感谢ra,上个月她死活拉着我去参加的刘导的私人party,杨奇也在,我就跟他当场解开心结了,曲子隔天就发过来,这个聚会去的非常值。”
“确实很值,这哥们很古怪,曲是不错但是太小众,而且我看他那个性格,这辈子也难红,”黄迪翘起二郎腿,他望着乔青遥,微妙试探:“你知道ra跟刘老在一起么?”
左诗有点意外,原本盯着唇膏色号的眼睛落在乔青遥脸上,而他目光如水,毫无涟漪。
“她告诉我了,很般配,我们一起吃过几次饭。”
左诗暗叹口气,莫名心情舒畅。
黄迪道:“ra竟然找个这么大年纪的,我真怕在新闻上看见刘老死于马上风。”
不聊工作乔青遥就没话讲:“找个比自己年纪大的没什么问题吧。”
“是没什么问题,我的意思是刘老跟她属于忘年恋了吧,他身体也不太好……”
左诗见状会心起身,他接过助手递上来的吹风机和喷壶,微笑着望着黄迪:“黄总抱歉,我要开始吹头发了,他可能会听不见您讲话。”
乔青遥久违露面,主办方也诚意满满,权威奖项给了两个比较有分量的奖,最畅销专辑和最受欢迎男歌手,年度专辑和年度歌曲则被紫蓝摘得,主办方很巧妙的将两人安排错开,乔青遥在场的时候,紫蓝一定在后台补妆,紫蓝领奖的时候,乔青遥必定已经离场。
奖项角逐,千面熔炉。
因为紫蓝要登台表演,乔青遥便无表演安排,妆发只需领奖那一套,下个环节便要开最受欢迎男歌手奖,主办方提前催嘉宾候场,乔青遥因去洗手间来的迟,抵达现场已有表演热场。
乔青遥不急着进内场,只是同工作人员一起溜边观看。
王丽美上前问了是否要回休息室,得到否定回答后便自动退让,监视周遭探头探脑的圈内人士。
左诗同其并排而立,最后检查了两眼妆发,正欲一并后退,乔青遥忽然开口。
他望着台上歌舞,脸上弥一层玫瑰淡红:“你最近都干嘛呢?”
左诗摆一个进退两难的走姿:“工作啊。”
“跟谁工作?”
“……就不告诉你,你不找我我也不能干等你吧,我也得为社会做做贡献啊,要不多浪费我这么好的手艺。”
乔青遥脸看对方要走,忙道:“你要走哪去,留下。”
“我走了,我不跟你站在这儿,你在哪都有人拍,我在你旁边每回都拍的横宽横宽像板锹成精了一样。”
乔青遥抓住他的领子不让他走,“跟我站一会,我自己在这儿特傻。”
“让你回休息室不回,让你进内场你不进,在这站着你又嫌丢人,你怎么这么难伺候啊,”左诗没办法,只能咬着后槽牙就范,他以化妆包遮了嘴,小声骂他:“别拉拉扯扯的,人家已经开始拍你了,小心写你猥亵男化妆师。”
乔青遥干脆将人往身边一揽,朝镜头比小树杈。
左诗拥靠上前,一脸错愕:“干嘛啊?”
“跟板锹精合个影,算是你送我的生日礼物。”
“你这人,我说自己是板锹那是谦虚,你说这干啥,而且在凡间我也是传闻中的帅诗诗,我这属于正常南方男子身高范畴一点也不矮!你……”话没说完,热场表演结束,乔青遥一路小跑入场。
留左诗在原地自吹自擂,没了听众。
但左诗并不难过,反倒有点开心,他一步三台阶的退到后台,看主持人上台寒暄,看台下欢呼雷动,而乔青遥便自这云雷之中款款登台,如月出岫。
他自在从容,牵引全场的目光,笑着拿奖,简短几句话说得漂亮,又不知攻陷多少人心中城邦。
“感谢主办方的认可,这是人生很重要的时刻,愿所有音乐人久久为功、共生共长,也愿华语乐坛驰而不熄,薪火延绵,谢谢。”
左诗自镁光和盛名里仰着脸,久久的望,忽然想起这是最后一个奖,结束了乔青遥肯定马上要走,但自己化妆摊子还没收,于是他心急如焚,匆匆转身,一个猛子就扎到别人身上。
由于现场延误,紫蓝未被通知便准时候场,下个环节将由他登台表演,此刻给5个伴唱簇拥着,看起来很是精心打扮一番,甚至染了头发,让他的丑更加醒目。
由于习惯上台前喝一杯,然而这酒杯刚拿到手上,就被人撞到,龙舌兰洒了一前襟,还渐湿了下巴,紫蓝愤怒擡眼。
左诗相当抱歉,连忙掏纸巾擦拭:“对不起对不起。”
紫蓝不好张嘴,经纪人上来代骂,也没法念旧情:“哎呦左老师,您看着点呀,我们这儿华伦天奴高定,我怎么还呀,马上就要登台了你给我们卸妆,您这真是添乱哎呦。”
“我的错,我正好带了补妆包,我给老师修补一下吧,”眼下不是争辩的场合,左诗只想解决问题,他看了一下妆没花,沾了酒也问题不大,很好补救,但是对方显然负气不想,紫蓝躲开左诗的手:“不用你,让王翌奇来。”
“王翌奇呢?她人在哪里,快把他叫过来艺人需要补妆。”
“王老师去洗手间了,我马上去找。”
“快点快点,赶紧把她弄过来,一会就要登台了,这都什么事呀。”
……
左诗举着小粉扑原地石化,受辱又尴尬,但的确是给人添了麻烦,也不好直接脚底抹油,正纠结痛苦,忽有一直长手从后面搭上肩膀,将其拯救。
左诗被拨到身后才知道来的人是谁,他躲在这个人的肩膀后,似在海流中打转的小船泊入港湾,倍感安定。
这些年,这两个人在媒体上永远对立,相互降服,因此他们从不同框,王不见王。
因为还没有完全到后台,只是在舞台边上,这会给敏感的媒体瞧见了,都黑压压的聚上来,镁光银浪一瞬间就淹没了左诗的眼睛。
乔青遥原本下台走的是另一条路,他不想管闲事更不想惹事,人都走远了,叹口气还是稍改路线,顺便上前,他假模假式的‘碰巧路过’,同紫蓝打了招呼,紫蓝错愕间也笑着拥抱了他,甚至还吻了乔青遥的脸,乔青遥虽感不适,但还是绅士的笑,浓黑的睫毛下烟光缭绕。
身畔团队屏气敛息,他俩倒是一派祥和,无奈第一次见面又第一次说话,根本就不熟,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于是乎紫蓝老大哥先开口:“你好呀,来领奖啊。”
“是,你也是么?”
“对啊。”
“你这是真名么?像个小姑娘。”
“是真名,紫蓝是什么颜色,到底是紫还是蓝?”
“是艺名,你不知道么,我本名林松树。”
“这么多树?你家人在林业局工作?”
……
俩人在傻眼众人中,讲一些无关痛痒的废话,试图化解尴尬却更尴尬,主持人在台上拖延时间讲的嗓子冒烟,乔青遥也适时会意,他比了个手势,朝紫蓝笑笑,表示不再打扰,顺便将自己闯祸的化妆师也带走。
紫蓝给他的化妆师围着忙活,忽然超其伸出手,青筋蜿蜒的手背凸起一个硕大的蓝钻,他认真道:“你前年还是去年那张专辑,有一首我喜欢的歌,所以我自己混改了一版你想不想听?我可以寄到你公司,我觉得有些地方可以更好。”
乔青遥点点头,连忙挤着人群走了,临走前拍一下左诗肩膀,左诗也忙会意的跟上。
顶闪光灯回到商务车上,一帮人闲的无聊开始大肆八卦。
王丽美平日里是个温柔的女士,此刻简直要破口大骂,“林松树真是个大奇葩,重新录别人的歌他到底是有多闲?还说可以更好也太没礼貌了吧,他那意思是想教我们怎么唱歌么?要不是乔要走了,我真是当场忍不住想骂人了,他要敢寄我就敢拒收,我跟你说媒体最近一直在嘲笑他销量下滑,而且他为人非常高傲,还有对谁态度都差,他就这个德行,盲目自大看不起全世界,乔,你可千万不要往心里去。”
左诗点头:“他的确很奇葩,有一次我的朋友给他化妆,他要求眼睫毛粘的根根对称,问题是明明粘对称了他还是不依不饶,把我朋友气到失眠。”
乔青遥马上问他:“你的朋友?”
“对啊……我的朋友。”
“气到失眠你都知道。”
“……怎么就不能知道了,他……我朋友跟我说的呀。”
“你朋友跟你性格倒是挺相似,也姓左么?”
“你什么意思啊,别老在这阴阳怪气的气我,而且我脾气很好一点也不大,要不怎么能让你们这些明星大腕随便拿捏?你忘了我刚才像小绵羊一样,吓的我原地矮了两厘米,哦对,刚才的事谢谢你了呀。”
“你要是谢我,以后就不要背着我去给别人工作。”
“……啊?你知道什么了啊。”
乔青遥一哼:“少装傻,我什么都知道。”
“你怎么知道的……我,我当时,”
“王丽美呢,我要跟左哥签合同,”乔青遥相当有兴致的盯着对方的囧相:“我把他包了行不行,从今往后只跟着我自己,出去画别人我就告他违约。”
“当然行,不过左老师单次价格可不便宜,你这空白期动辄就半年,长期合作不太划算,”王丽美相当认真的提醒,她知道乔青遥不差这点钱,但有钱也不该这样挥霍,于是又干脆转向左诗:“左老师能不能给我们个打包价啊,”
“那倒也不必,不画就不画,谁知道你这么小心眼,”左诗心甜嘴凶,又忍不住暗戳戳,试探地:“那你真什么都知道呀?”
乔青遥只是笑,没再说话。
左诗低下头绞手指:“好了我知道了,以后不敢啦~”
乔青遥发难化妆师的同时,紫蓝也在化妆间发疯,他的大钻戒一直在重击椅子扶手:“乔青遥几个意思?媒体都看着呢,他绝对是故意走这边的,为什么不走下台口非走登台口,而且路那么宽非上来跟我打招呼,我看他就是想让我知道他专辑卖的爆,这个主办方也是没下限,为了请他来,前年的专辑今年还能拿奖,低级!”
“他好像是要发新专辑了,这边媒体多,他应该是想炒作找话题宣传预热,哎,也是个人精,不然怎么走到今天。”
“但是我为什么要给别人擡轿子,以后这种场合你都注意下,有他我就不想来了。
经纪人点头如啄米:“知道了,下次保证不犯,但你是真的重录了他的新歌么?”
“录了,”紫蓝发泄过后,将身体后仰,他翘起二郎腿:“知己知彼才能百战不怠,我就是想知道他半路出家能写成什么样,结果确实不怎么样,现在的音乐市场真是要完蛋了,这样的人都能红,他知道巴赫和亨德尔么?他懂什么是勃艮第乐派和浪漫主义音乐潮流么?他连五线谱都不会看!所以我要研究他!从制作到谱曲,找找我们差距和不同,”紫蓝滔滔不绝:“我非常不喜欢他的唱法,没有意义,完全为了辨识度在哗众取众,而且主打歌前奏写的太土气,前奏开头真的很像电影里走进坟场那个声儿,而且电吉他很突兀,应该中间加鼓点过度,一定很酷,他真的把这首歌做瞎了,他的歌迷也都是聋子,瞎子,捂着耳朵听闭着眼睛夸,所以我重新编了配乐重新唱,而且还要寄给他听。”
“他歌的确写的很一般,跟他的长相一样,金玉其外,毫无深度,我觉得他这辈子也拿不到年度专辑,他是流行,你是伟大,历史不会记住专辑销量,但是会记住你的金曲。”
紫蓝寒一张脸:“你这么说那就是在放屁了,我的对手真如你所说的这么垃圾,那我也是个垃圾。”
经纪人为了给自己找台阶,只好忍辱大笑:“哈哈哈我就是夸张一点啦,他还是很厉害的,但是我听说他私下非常乱,随便乱睡的那种,他跟ra还有戴伊琳,这在圈内人尽皆知,而且他很喜欢去海外整形。”
“这是恶性竞争!他已经那么好看了还要整形,”紫蓝很生气:“你帮我打听一下哪个医院,我要去看一下睫毛。”
而好看的乔其遥如紫蓝经纪人所料,三专很快上市,且大获成功,苛刻乐评人给出的评价也还不错,称乔青遥完成了舞到歌的转型,从发行截止现在又卖出了销量记录,庆功宴也自然开了好几场,但不是在套房就是录音室,因为乔青遥已经很长时间没办法在外就餐,即便是包间也不行,歌迷如影随行会影响任何餐厅,哪怕这种私下行程楼下也有人群聚集,一帮妹子仰着脸望眼欲穿的等,惹的周围居民都以为天有异相跟着一起出门仰等流星。
经纪人差人打包了食品酒水送到套房里,而乔青遥依旧什么都不吃,周酒过三巡,这边也就只喝了两口苹果汁。
王丽美嗨极反哭,喝掉一瓶红酒之后,她拿一小瓶百威,将左诗拉到角落里哭诉:
“我真的有苦难言,外面看我好像人模狗样挺成功一经纪人,手里握着圈里最大的腕儿,但是乔根本不听我的话,我给他安排的工作他都不肯去,他交代我办的事我必须要做,我觉得我就是他的小秘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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