订婚
夜色之下,偌大的房间内因为这道熟悉的清冷声线骤然陷入死寂。
只剩轻浅却略显急促的呼吸声响彻耳畔。
裴超雪呆滞地坐在电脑前,双目空洞、一眨不眨盯着屏幕。
敌方水晶炸裂的光效绚烂又刺眼,她却像失去了五感一样,看不见听不见。
任凭耳机里的队友在惊呼在尖叫,她也没能接收到一个字。
因为此刻的她,大脑只剩空白一片,甚至处理不了刚才那句话。
那个声音是Z发出来的吧?!
为什么感觉跟荆哲一模一样?!
他说的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还是说……以上的一切都是因为最近压力太大、太愧对荆哲,而产生的幻听?!
不会吧……我该不会有精神病了吧?!
诸如此类的话语蜂拥而至,将裴超雪空白的脑海迅速塞满,几近溢出。
眼前就跟过弹幕一样,五颜六色眼花缭乱,根本分不清该从哪句看起,从哪句问起。
在大脑过载的情况下,裴超雪几乎是下意识地选择了一个方案——
关电脑,睡觉。
没有什么梦是睡一觉不能醒的,如果有,那就两觉。
于是裴超雪就这么毫无预兆地关了电脑,甚至连游戏都没退,直接关机。
游戏语音也因此被掐断。
显示屏熄灭的刹那,一张脸映照在漆黑的屏幕内。
虽然影子并不清晰,但不难看出,她发型凌乱,脸色惨白一片,被映在屏幕中时几乎可以去演女鬼。
裴超雪闭了闭眼,捂着脸走到床边,崩溃地往床上一倒——
刚才到底发生了什么啊啊啊啊啊!
谁承想还不等她从刚才是事情中回过神来,下一瞬,她一直扔在床头柜充电的手机忽然响了起来。
手机振动声在静谧的房间内显得异常突兀。
裴超雪被吓得一哆嗦,扭头看去。
就见一个硕大的“Z”字出现在了屏幕中央。
裴超雪:“……”
是假的。
一定是假的。
我踏马一定是听错了。
那声音怎么可能是荆哲呢?
相似罢了!
说不定Z也是混配音圈的呢!
裴超雪暗自洗脑了一番,终于决定颤着手去够床头柜上的手机。
只不过可能是长时间没接,她刚拿到,电话就停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条微信消息——
【Z:有空谈谈么?】
盯着这条消息,裴超雪大脑空白了很长一段时间。
过了不知多久,她咬着唇,终究还是自暴自弃地敲下一个字:【好。】
自欺欺人是没用的。
有些事,总是要面对的。
尤其还是因她而起。
事已至此,她总不能逃避一辈子。
现在去把该认的错认了,该怎么解决就怎么解决,总比耗着折磨好。
【Z:那你现在能出来?】
【莱特斯诺:嗯,去哪?】
【Z:你家旁边的公园。】
【Z:还记得?】
裴超雪咬着唇点点头。
但点完头才想起来荆哲看不见,于是发了个“嗯”过去。
她爬起来换了身衣服,然后心如死灰地去赴约。
她家附近的公园是全开放式的,不需要门票,晚上也能随意进出。
出了小区门拐到路口就是,距离很近。
裴超雪几乎是没有多加思考的时间,就走到了约定的地方。
她本以为自己会比荆哲先到,毕竟他从SF赶过来还需要一段时间。
谁承想荆哲居然已经到了。
沉寂的夜色下,冷白路灯光从侧面自上而下,将他的轮廓勾勒得利落分明。
他还是和以前一样不怕冷,外套衣襟敞着,袖口微微上提,露出一截冷白的腕骨。
那双在赛场上引人注目的劲瘦修长的手,此刻正把玩着一根未点燃的烟。
他垂眸看着那根烟,不知道在思索着什么。
看到他,裴超雪的脚步霎时一僵。
踌躇片刻,她停在了距离他大概五米的位置,没敢再往前。
好在荆哲擡了头,发现了她。
他掀了掀眼皮,朝旁边的空位扫了眼,示意道:“不坐?”
“不、不了吧。”裴超雪尴尬地摆摆手,“我站着就行。”
“站那么远,要不要拿个喇叭?让大家都听听?”看她这疏离的反应,荆哲冷淡地扯了下唇角,嗓音在这沉浓也夜色下透着些许冷意。
大概是因为歉疚作祟,裴超雪总觉得自己欠荆哲的,所以此刻她难得没什么异议,径自走到他旁边的空位坐下。
然而坐下后,两人之间的沉默比刚才更胜一筹。
裴超雪攥着衣摆,简直如坐针毡。
她其实有很多话想说、想解释,但她实在不知道该从哪里说起。
她找不到线头,只能从宽泛又平淡的嘘寒问暖入手:“那个……对了,你吃饭了吗?”
“……”荆哲沉默片刻,鬼使神差地回答了她这毫无意义的问题:“没有,聊完再吃。”
“哦……”裴超雪了然地点点头,又硬着头皮继续道:“你来得还挺快……我记得SF离这还有段距离。”
“我刚才不在基地。”荆哲拨弄了下打火机,把烟点燃,往椅背一靠,朝街对面亮着灯的一家店面扬了扬下巴:“我刚在那。”
那是公园附近的一家网咖,现在紧跟时代潮流改名叫电竞馆,以前裴超雪还去过几次。
所以在听见这话时,裴超雪突然就不知道该怎么继续聊了。
她想问问:你刚才为什么会在那?
但她又觉得,一旦这个问题问出口,很有可能覆水难收。
于是她唇瓣轻颤了两下,又闭上了。
倒是荆哲,安静地看了她一会儿后,忽然拿下唇边的烟,面无表情地问道:“不问问我刚才为什么在那?”
“我……”裴超雪嗓音轻低地答道:“我本来想问,但感觉后面的话我可能不会太想听,所以我就没问了。”
说到一半,她深深地吸了一口充斥着寒意的空气,闭着眼道:“有什么事,你就直接说吧,我问不出口,也不知道怎么问。”
虽然她话是这么说,但那表情完全不像是准备认真听答案,倒像是视死如归。
可能是她这副样子实在有点好笑,原本被阴霾笼罩了一天的荆哲,看着她的表情,莫名低笑出声。
裴超雪现在听什么都不对劲,自动把这声笑理解为了嗤嘲讥讽。
所以她又用力闭紧了双眼,咬着牙等待他的审判。
然而下一瞬,她等来的并不是荆哲的谴责控诉。
而是一只温热的手。
她感觉自己的后脖颈好像被一只温热的手包围,指腹的力道作用于她的侧脸,她毫无防备地被迫偏过头,面朝着荆哲的方向。
“睁眼。”荆哲说。
裴超雪脊背一僵,犹豫着睁开了一条缝。
然后她就看见了自己和荆哲的距离骤然拉近。
夜色幽深沉寂,天幕高远旷廖,远处的万家灯火繁星点点,唯独裴超雪沉溺于唇瓣上那抹柔软又温热的触觉。
“砰”的一声,仿佛有一道烟花在她脑海中炸裂。
接着那点星星之火,便不可抑制地燃烧了起来,愈演愈烈。
她好像反应了过来,但又莫名迟钝起来,整个人直接僵在了原位,无措到手都不知道该往哪儿放,最后只能攥住荆哲的衣襟。
似是推拒,又似是拉近。
裹着淡淡烟草味的鼻息扑面而来,急促却温柔,将她一点一点缠绕吞噬。
裴超雪紧张得牙关紧咬,甚至都没想到要闭眼。
两人一张一弛,几乎不在同一个步调。
以至于片刻过后,她看到荆哲皱了下眉,忽然睁开眼,拉开了几分距离。
四目相对的瞬间,裴超雪有些茫然,但也察觉到接下来应该不是什么好事,下意识想跟着退开。
结果荆哲却只是用指腹拨了下她的脸侧后槽牙的位置,眉心微蹙,嗓音暗哑:“还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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