敛尸
“不想。”
顾杪想都没想,立刻就拒绝了。
踏金会上红豆出头便已是她的疏忽,她不可能再让事情发展到自己无法控制的地步。
说来也是心忧,她千算万算,却怎么也没算到萧鹤别竟是将离谷谷主。
将离谷谷主与报喜鸟红豆出现在北豫甚至是踏金会中,这消息应当早已传开。
先前千机阁也好,鬼街也罢,就连玉腰奴都无法知晓将离谷谷主的身份,那权是因他们从未探到过谷主出山。
将离谷地势崎岖,易守难攻,换句话说便是有进无出。奈何是再顶尖的探子,也不能活着走出山谷,便更不会有人带上什么一星半点的消息出来。
可如今谷主出山,一路都叫人瞧了见,又有红豆出头,若有有心之人特意查去,莫说能知晓那将离谷谷主姓甚名谁,怕是连他祖宗十八代都能知道得一清二楚。
他不能再继续跟她走下去了。
不让萧鹤别参与其中,是顾杪从始至终的坚持。
起初是始于她爹的命令,慢慢地就变成了她的意愿。朝堂纷争,江湖恩怨,不论是哪种,她都不希望萧鹤别介入。
一旦踏进去,便永无法脱身,如同一潭泥沼,越是挣扎,就越是陷得更深。
那不仅仅只是害怕他的身世被察觉,更是不希望他沾染世间的尘埃。
顾杪只是害怕。
害怕他和她一般,落入永劫不复的深渊。
“不想,也不要做,这是我的事,与你无关。”顾杪又重复了遍。
“那也晚了。”萧鹤别笑道。
他从一开始就没打算争得顾杪的同意。
顾杪这个人,顽固,执拗,疯起来时没有人能够拦得住她,萧鹤别深知如此。
以前她去锁魂塔时是这样,后来她抛下他自己孤身一人赴往天境时也是这样。所以唯一能够保全她的,只有在她做一切决定,先斩后奏,将所有的道路都给铺好刮平。
瘸子并非是在被袖箭射中时死去的,这点萧鹤别也发觉了。顾杪本就在追查宋尚的死因,而今这桩奇案就这么被天禄院草草了结,以她的性格,绝不会就此罢休。
可她尚在被人追杀,压根不可能有办法潜入天禄院去查探一具无名尸。就算顾杪当真毫发无伤地进去了,天禄院内部巡查岗密不透风,她还是会有被发现的危险。
此行太过凶险,就算当真要去,也不可是以这种方法进入。
萧鹤别也知道,顾杪定不会答应让他帮忙,可他更不放心她只身一人前去赴险。
而萧鹤别的方法,简单,直白,且粗暴。
乘着池州驿站雇佣的快马,日不停夜不休,六日半便可抵达洛阳。
神都洛阳,名不虚传,光是那恢弘的城门便足以与汴京媲美。离着老远便可听着城内嘈杂,车来人往,花天锦地,吆声满天。
然这声越听越奇怪,越是走进,越是觉得那更像凄厉哭嚎。再仔细一瞧,来往之人面露惊恐,脚步急促,面色苍白。
骤然间风起云涌,天地变换如阴兵借道,暴雨缠绵,雷声轰响。
只听一声怒吼,有兵器铮鸣声,剑芒刺天,寒光乍眼。
持刀之人年过天命,身姿英挺,虽仍面如冠玉,却已然是白发如霜。其面色悲怒,眼红如血,自身的气卷起发丝,无风自起。他道:“三十年寻踪怎叹漂萍,一日归来,却得桃园缥缈。”
几人惊呼:“快逃!是剑仙啸风!”
剑仙啸风,将离谷四大恶人之怒。早在三十年前,他便仅凭一柄半人多高的长剑挑遍了中原,夺得剑仙之名。
当人们都以为他会自此永立江湖之巅时,他却忽而销声匿迹。再出传闻,便是说他身现将离谷,继而就没了消息。
数十年间来往断,白首人间今古。当他再次出谷,已然是白发苍苍。
曾经唱着诗酒年华的少年侠士不知怎得变得阴晴不定,出手杀招,一人一剑,走到哪都是尸山血海,哀嚎遍野。
听说他在寻什么人。
“可曾见过小女不羡?”
“没...没有!没有!别杀我!我什么都不知道!”
被那堆满了僵硬笑容的面庞吓到魂都快没了的商贩连连后退,嘶声叫着想要逃跑,却是尚未走出两步,便被一柄长剑捅穿了胸膛。
寻不到,便是杀,绝不犹疑。
这偌大一个洛阳,短短一盏茶的时间内竟已然血流成河。顾杪忍不住问道:“是你让他来的?”
“我可差不动他。”萧鹤别道,“我不过是让他来这神都碰碰运气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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