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局
顾左右而言他,这样才能更加引得高吏怒火冲天。而当人处于极端情绪之中时,方能被人左右,不假思索地朝着引导的方向而去。
高吏果真上了套,死握着牢门,瞪着眼,目眦尽裂。此刻的他便仿佛步入穷途的恶兽,在铁栅栏后无能的嘶吼。那一时间,不知他与顾杪究竟哪一方才是被困在监牢之中的那个。
高吏此人,脾性肤浅暴躁,好高骛远且急于求成,而今他沾染了六出子的寒毒,身体状况与日俱差,又是无医能治,他自然心慌意急。
而越是如此,顾杪就越是欣喜。
“不过是机缘巧合,在某份文卷上读到了相似症状罢了。”
这话说得倒也不假。
顾杪小时候确实有在卧雪庄书阁的手记中看到相关记载,只是顾老将军的那本手记后来被顾杪她爹销毁了,再也无人能够知道六出子的效用。
但此刻于高吏而言,顾杪这话,可绝非止于此。
“你读过四野八荒......!”
高吏几乎毫不犹豫地就跳入了顾杪摆好的陷阱,他咬牙切齿地抓着门栏,好像那样就能将她所思的一切全都剖开来看清楚似的。
武林盟主被杀,高吏很容易就能猜到自己身上的毒便是在那时沾上的。
起一开始,他应当怀疑过自己身上的毒究竟是来自宋尚还是那卷假的四野八荒。
宋尚的尸体被宋家兄弟收得牢实,一直到今都不让任何人探望,高吏自然没法再去验尸。好在那卷空白的四野八荒及旋龟匣他倒是能再睹一番再上交国库,便也算是能够排除掉此卷带毒的猜测。
如此,他笃定自己身上的毒,定是与夺走四野八荒谋害宋尚的人有关。
只是毒性难解,太医院束手无策,江湖名医看了也直摇头,就算给了再多的金银,也无人能对此有半点方法。
寒毒侵体,内力无法运转,不能以运功逼毒;而若外力趋针入xue,却也只能暂压一时,针一离体,寒毒便会再次肆虐,且变得更加生猛。
换句话说,这毒于寻常人而言,便如洪水猛兽,越是堵,则越是塌得更快;而若试图疏,则只会引其嚣狂更盛。
总而言之,便是横竖都是死,非有快慢之分。
宋氏不接客,姜氏无踪影,杀人凶手没有找到,被掉包的四野八荒也毫无线索,一穷莫展之际,千机阁阁主于怀庆的玉腰奴现身的消息从天而降。
这于高吏而言,是天大的“喜讯”。
实际上,顾杪十分笃定,高吏其实并不清楚她与他身上的寒毒有无关系,也不知道现在拿走四野八荒的可否是她。但她知道,高吏得了消息,定会排除万难前来捉拿。
自千机阁成立以来,北豫的叛徒向来轮不到天禄院出手。
外战有卫国军,内贼有千机阁,天禄院的磐甲兵每每出动都轮不到什么好差事,要么是去镇压民众动乱,要么是去阻拦未持身份铭牌的人入城......就连查处黑商禁物都被归于内阁的稽查务揽了去。
仕途受阻,高吏当然忿愤。
他位居佥事之位已有不少年,却苦苦寻不到立功的机会。此番千机阁阁主叛逃北豫,这么大一件功劳,他又怎会错过。
以高吏的性格,就算是爬,也会顺着线索一路爬去福镇将那功劳抓进自己手里。
而巧就巧在,高吏中了寒毒,当真是得用“爬”的才能将顾杪捉拿归案。
也正是因此,即便顾杪明目张胆显而易见地缴械投降,高吏也并没有精力去再做过多的推测。
于他而言,过程并非至关重要,重要的只有结果。只要那结果是他高吏抓住了北豫的叛徒,他能拿着这结果邀功领赏,便就是万事大吉。
而他当然没曾想过,当他以为是自己抓住了千机阁阁主的小辫子时,反倒是他自己主动跳进了织好的深渊巨网。
人在穷途末路之时,会将眼前的一切都当做是救命稻草,相干的、不相干的,只要稍加引导,便会引其无尽猜想。
顾杪不过是表现出自己对高吏身患寒毒的了解,他便主动将其“归功”给了四野八荒。
追本溯源,千机阁阁主是从国库中盗出四野八荒的人,四野八荒被装在旋龟匣之中,而旋龟匣是早前西景为保两国和睦进贡而来。
使臣进宫乃至关重要的场合,千机阁自当在场,而旋龟匣则是由千机阁接下查验,而后再置入的国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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