虎符
接下来发生了什么,即使楚楚不说,顾杪也猜到了个大概。那无非就是楚楚的计划并未成功,反而捅出了个大篓子,并将自己与自己心爱之人也一同卷入了这深不见底的漩涡之中。
只不过那大篓子,反倒有那么些助了顾杪所求。
四野八荒之事,和光帝尚且会因一丝毫无根据的怀疑便派人监视卧雪庄十八年,又怎会因怀疑摆在眼下的线索而轻易动摇、放弃先前的行动——他的野心不止于此。
楚楚的想法太过稚嫩。
她满心以为皇帝知晓了其他情报便会放过顾杪,但那是绝对不可能的。
和光帝会心想,顾上弓拿得到四野八荒,身为同样顾家之人,顾杪也不可能完全被蒙在鼓里。而即使顾杪当真什么都不知道,她也可以是要挟顾上弓交出四野八荒的极大筹码。
拿得到四野八荒,便如天下攥于手中,眼下的一切问题都会迎刃而解。因此,不论付出什么代价,都是万分值得的。
哪怕是举国倾覆,只要有了四野八荒,也能轻松重新建起新邦。
所以顾上弓他会追,顾杪他也不会轻易停手,再加之姜家宋家还有那行刑者宋楚楚......不止是和光帝,另外两派居于朝堂之上的势力也定会对此明争暗夺。
这般下去,不止是朝堂之上,连那大豫的江湖都将溃不成形,何不乐极。
楚楚却好像因她的话而失了神,她呆呆地愣了会儿,似有些茫然:“师姐......你不怨我?”
“怨你做什么。”顾杪坦言道。
“可我......我为了一己私利、我为了自己能够在宋家立足,将庄主......”
“楚楚。”顾杪打断了她,轻声道,“我不怨你。”
顾杪当然知道,楚楚是在害怕她怨她是那带走顾上弓之人的帮凶,可她意外地发觉,自己好像对楚楚所说之事,没有什么太大的感觉。
顾上弓没死,她感觉不到开心;她爹被捕被关被刑被虐待,她的心中竟也升不起哪怕任何一丁点的波动。
没有震惊,没有伤痛,没有想念,甚至没有一丝惋惜之情。
她不知是自己心太硬还是太小,硬到对自己生父的遭遇生不出哀矜,小到除了眼前所顾的事物之外再装不下其他......就好像她爹看对她的遭遇一模一样。
小时候的顾杪还不懂,不明白什么是亲情,什么样的才是亲情。后来渐渐地长大了,她才多少对之有些朦胧的概念,但她忽而觉得,过去的无知也许才是最好的。
她爹对于她,也许没有半分亲情,正也似他于她娘,大抵是没有半分爱意。
顾杪一直知道,她在她爹的眼里,是听话的傀儡,是好用的道具,是锋利的刀刃,但也仅限于此了。
归根结底,她爹与她相处的时间,甚至还未能有卧雪庄重任何一个门客长久。而在那时间有限的相处之中,也不尽能找得出一丝能让她欢欣的回忆。
以前会渴求父亲的目光,会因被冷脸相待而难过至极,可......从一开始就不可能得到的东西,又为何要拼了命地强求,又为何要为其浪费那些不值钱的眼泪?
顾杪的愿望很大,她希望大豫衰亡;但她的心却越来越小,小到只希望萧鹤别安好,希望......希望所有对她善的人,都能将以善而终。
“然后呢?你是如何逃出来的?”顾杪问道。
楚楚提起四野八荒,以和光帝的脾性,在派人追查顾上弓与自己之时,也定不会放过任何与牵连此事之人:在场的行刑人宋氏楚楚,主谋姜家主姜于同,主谋的独子姜无宁;还有逍遥京外的宋家兄弟,还有其他七七八八的姜宋家仆......宁可误杀千万,不会放过一人,此向来是和光帝行事作风的信条。
在监视四野八荒时如此,往日里派千机阁刺杀佞官叛臣时依旧如此,和光帝断不会放楚楚就这么大摇大摆地走出去......而就算楚楚受和光帝指派,领命来捉拿她,也不可能如今在这鬼街里躲躲藏藏。唯一的可能性,就是楚楚当时借机逃了出来。
然天境之上戒备森严,机关诡辩,天境楼宇道路随时会变换方向,稍有不慎,便会迷了道,永远走不出去。除此之外,天境的守卫不只有千机阁,亦有皇卫与内阁训练的守将,单就是宋楚楚一人,恐怕是力不从心。
这问题唤回了楚楚的思绪,她慌忙解释道:“那日赶巧出了乱子,我趁乱跑出了天境。”
当日楚楚言出于此,姜家家主姜于同大惊失色,跌坐于殿堂之上,久久不能言。朝官百十,人皆诚惶诚恐,不敢吭声。
却是这时,立于皇帝身侧的太监徐庆站前一步,一甩浮尘,尖声道:“都愣着做什么!还不速速将人拿下?祸国殃民,该当惩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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