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疏桐按下接听键的瞬间,后颈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凌晨三点,车库的通风口灌着穿堂风,她正裹紧外套的动作停在了半空中,手机贴在耳边,只听见电流杂音中传出一句低沉的男声:“顾小姐,赵天成的老朋友托我带句话——你刚才抓的那个红痣男,连他鞋跟的泥都算不上。”
裴砚舟正蹲在刘洋身边检查伤口,听到这话猛地抬起头。
他没戴眼镜,眼尾却绷出锐利的线条,手指在裤袋里悄悄攥紧了录音笔。
何敏的车停在五米外,副驾驶座亮着幽蓝色的光,她举着望远镜扫视着车库出口,听到动静后立刻转身,钥匙串在指间转了个圈——这是他们约好的“准备撤离”暗号。
“你怎么知道我的电话?”顾疏桐的声音稳如压舱石,指甲却掐进了掌心。
她用余光瞥见裴砚舟已经站起身,脚步虚虚地往她这边挪了半步,活像一只炸了毛的猫假装散步。
“顾小姐演过《碟中谍》吧?”对方笑了一声,尾音带着点砂纸擦过般的沙哑,“情报网这种东西,可比你们娱乐圈的潜规则扎实多了。明天凌晨两点,北城区老图书馆。你带着裴大导演一起来——”话音突然中断,背景里传来重物碰撞的声音,再开口时语气急促了些,“别让我等太久。”
“喂?喂——”顾疏桐盯着已经黑屏的手机,喉间泛起一股铁锈味。
她想起三天前在警局看赵天成案卷时,最后一页照片背面用红笔写着“下家”,墨迹晕开的形状像一朵畸形的花。
“是谁?”裴砚舟凑过来,发梢还沾着刚才扑地时蹭的灰。
他伸手想碰她的手机,被她反手握住手腕。
那点温度透过皮肤渗进来,顾疏桐这才发现自己的手指凉得像冰。
“赵天成的‘老朋友’。”她把手机递给何敏,后者已经调出通话记录,境外号码的归属地在屏幕上跳动,“约凌晨两点在老图书馆见面,说要做个了结。”
何敏的眉峰皱成了一把刀:“老图书馆早闭馆十年了,最近的监控在三百米外。桐桐,这明显是个圈套——”
“我知道是圈套。”顾疏桐打断她,转身看向还在揉肩的刘洋。
男人刚才中枪的右肩裹着何敏临时扯下的衬衫布条,血渍晕染开来,倒像一朵开败的红梅。
他正盯着顾疏桐手里的U盘,突然笑了:“顾小姐,你以为揪出个红痣男就能翻篇了?赵天成那老狐狸……早把尾巴藏进十八层地狱了。”
裴砚舟突然蹲下来,食指敲了敲刘洋的膝盖:“所以你昨天在片场故意打翻我的咖啡,是想引我去道具间看那段监控?”
刘洋的笑容僵在了脸上。
顾疏桐这才想起,前天拍雨中对峙那场戏时,刘洋端着咖啡杯“不小心”撞翻在裴砚舟脚边,当时她还骂他“连端茶都不会”。
原来他是趁乱把写着“负三层”的纸条塞进了裴砚舟的导演服口袋。
“聪明人就该和聪明人说话。”裴砚舟从裤袋里摸出一颗水果糖,剥了糖纸塞进刘洋嘴里,“现在告诉我,老图书馆的局,是赵天成布的,还是你这位‘老朋友’布的?”
刘洋含着糖含糊不清地说:“赵天成半年前就把所有‘生意’转给了幕后的……咳,说是要金盆洗手。可那老东西根本不知道,他的‘老朋友’比他狠十倍。”
何敏的手机突然震动,是警局同事发来的消息:红痣男审过了,确实是赵天成近期联系的中间人,但幕后指使者只说“上头的人”。
顾疏桐把U盘塞进何敏手里:“你现在去警局,把证据交给陈队,让他调二十个便衣凌晨一点蹲守老图书馆外围。”她转身看向裴砚舟,后者正用鞋尖碾着地上的碎纸片,不知道从哪儿摸出一根棒棒糖叼在嘴里,活像一个等放学的小学生。
“裴大导演,怕不怕凌晨两点去鬼屋?”她扯了扯他皱巴巴的衣领。
裴砚舟把棒棒糖咬得咔嗒响:“怕啊。”他突然凑近,温热的呼吸扫过她的耳尖,“所以顾影后得离我近点——万一遇到鬼,我好把你推出去当护身符。”
老图书馆的木门在凌晨两点整发出“吱呀”一声。
顾疏桐穿着平底鞋,踩在积满灰尘的大理石地面上,每一步都像踩在碎玻璃上。
裴砚舟走在她左后方半米处,手里攥着一个迷你手电筒——说是导演探班用的,此刻光束扫过墙角的蜘蛛网,倒真像恐怖片里的道具。
“何敏说外围布了六个便衣,三个在二楼,两个在后门,还有一个——”
“在你头顶。”裴砚舟突然抬手,光束对准天花板。
穿制服的小警察正扒着通风口往下看,被光照得缩了缩脖子,手电筒掉下来砸在顾疏桐脚边,“啪嗒”一声。
她弯腰捡手电筒时,听见右侧书架传来细微的摩擦声。
是皮鞋底蹭过地板的动静,比她的脚步声沉两度。
“嘘。”她拽了拽裴砚舟的袖子。
两人贴着橡木书架慢慢挪动,霉味混着旧书纸页的味道涌进鼻腔。
转过第三排书架时,顾疏桐的心跳漏了半拍——
一个穿深灰色大衣的男人背对着他们,正往窗台上放什么东西。
月光从褪色的窗帘缝里漏进来,照出他后颈那颗暗红色的痣。
“红痣男不是被抓了吗?”裴砚舟的声音压得极低,温热的气息扫过她的耳垂。
顾疏桐这才发现自己不知何时和他贴得极近,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雪松香水味。
“被抓的是替身。”男人突然转身,手里的东西在月光下泛着冷光——是一把银色手枪,和车库里那把一模一样。
他的脸藏在阴影里,但顾疏桐看见他笑时露出的虎牙,突然想起三个月前在《红妆》庆功宴上,刘洋介绍过的助手:“这是张伟,跟了我五年,比我还懂剧本。”
“张……伟?”她脱口而出。
男人的笑容僵了一瞬,随即又咧开嘴:“顾小姐记性不错。”他晃了晃手枪,“不过现在该叫我——赵总的合作伙伴。”
裴砚舟突然往前迈了半步,挡住了顾疏桐的视线:“所以车库里的枪击是你安排的?刘洋是你推出来的弃子?”
“裴导聪明。”张伟的枪口晃向裴砚舟的胸口,“但聪明人通常活不长。”
顾疏桐的指甲掐进掌心。
第九中文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