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阴叫魂
谈鹿正在下发算命号码牌,她自己准备了一百个,来一个发一个,等晚会开始时,共计发出去了46个。
号码牌其实是一张看起来很简陋的白色卡片,卡片前面写着1至100的数字标码,背后印着谈鹿的微信二维码,扫一扫就可以添加为好友。
谈鹿暂时没准备现场算命,本来就是谈家的宴会,主要目光都在谈钧白身上。
以往,谈鹿才是宴会的主角,每逢打扮出场,都是话题中心,实在是美的让人心颤,与她对视有时都需要鼓起勇气,打眼初瞧,美得灵动,柔柔弱弱的人畜无害,实则仔细再看,藏在里面的攻击性就出来了。
这是个浑身长满刺的刺猬,谁碰谁被戳的满身是洞。
这是之前的谈鹿给人的即视感。
现在的谈鹿,整个人已经被神化了,自从谈鹿去抖抖平台做了灵异区主播后,他们这些人表面没捅破,私下都关注着。
谢家老太太出院后被厉鬼附身的事,发生在大庭广众之下,圈子里都在传,听说差点给谈光意都伤了。
后面看谢家父子的态度,出手解决的好像还真是谈鹿,谢家父子在谈鹿开播时直接刷了小二十万的礼物。
那邪祟可是真武观马道长都觉得棘手的凶悍物啊……
圈子里最信风水术数之说,尤其是谈鹿后期上了《灵异事件簿》,综艺大爆特爆,谈鹿靠着自己的天赋本事,更是成了里面的断层流量,每逢开播,名字迅速占满热搜榜第一页。
他们心里开始意动,想找谈鹿瞧瞧自己的运势,临到要行动了,又始终放不下脸面,谈鹿行事乖张无度,还是小辈,这要是去谈鹿不接待,岂不是折损一张老脸。
毕竟只听说谈鹿算命都是直播间抽三位,没听过线下也去接待的。
事情就这么拖了很久。
没想到今日忽然峰回路转,来参加谈家晚宴,竟然能得到谈小姐的算命资格?
场内也不是所有人都排队领号牌的,只有三分之一左右的人动了,剩下的还在观望,有的几位老一辈的人,还在原地坐着,想着谈鹿等下亲自将牌号送来。
毕竟他们心里想着的,自己是长辈,怎么能为小辈低头?
谁知道谈鹿发到队伍末端,就没再等了,低头数了数,很快把剩下的号码牌收起来,左看右看,很快找到目光沉沉的谈钧白,颠儿颠儿地跑过去。
等着的老一辈儿:“…………”
他们欲言又止。
旁边和谈鹿同龄的孙辈:“…………”
谈鹿又不是你孙女,怎么可能捧着你,这是大师,京圈现在首屈一指的大师,虽然没正式线下接单,但实力不管是什么人来瞧,山医命相卜无术具通,稳稳的第一梯队,在哪不是被捧着的。
估计谈鹿今天发名片,就是给他们一个台阶下,证明自己不是以前的脾气,以后若是遇见了什么事,可以来找她。
他们轻轻叹气,刚才自己要是没被老一辈儿的拦下,说不定也能得到一张算命号牌呢。
自从看了谈鹿的直播间和综艺,他们对谈鹿没有了任何的世俗欲望,现在看见她,都只想着能不能看见往日情面,得到谈鹿私下的算命资格。
谈鹿没管他们在想什么,自己跑去了谈钧白身边。
谈钧白目光沉沉,漆黑的瞳孔在宴会灯的照射下,反出一抹莹润的光,很是摄人。
谈鹿被盯得表情羞涩,“嗯……给你一个惊喜,我问过爸妈了,他们说可以我才做的,我没耽误你晚宴开始,结束的很快。”
“嗯,不信你问爸妈。”
谈钧白:“呵、呵呵。”
谈鹿嘿然一笑:“嘿、嘿嘿。”
谈钧白:“……”
他额头青筋直跳,扶着脑袋走了。
他真是拿谈鹿一点办法都没有。
晚宴依旧是那些东西,只是这次相对来讲,没有非常的严肃正式,临近开始的时候,剩余的来宾陆陆续续入场,听到谈鹿刚才发了算命号牌,周围募得安静下来。
表面没说话,心里悔得要命。
谁知道他们私下都想着刷到榜一,让谈鹿看自己一眼,毕竟谁自身没点糟心事呢,就算现在没有,打个照面,留个好印象,日后也好再见面。
一时间,不少目光落在了谈鹿脑袋上。
谈鹿低头加微信,感觉到头顶聚焦了很多视线,也没管,仿佛周围人的任何言语都和她没关系。
她这次来,其实是前个儿看演唱会的时候,从傅瑶好朋友身上得到的感悟。
对面说很多人想找她算命,但是都不敢开口,直到亲自见到谈鹿本人,才知道传言的也不全是真的。
要是没有傅瑶在中间介绍,她们都不敢主动约谈鹿。
谈鹿想着也是,就接着这次机会,向外稍稍传递了信号,真遇见了什么事,可以来找她,她都是接待的。
但是现在一股脑来的人太多了,她有点受不住,所以准备挨个问问,要是前四十六位有缘人都没问题的话,就再发部分的号牌。
谈鹿短暂的把微信简介改了:「不算命,只解答具体的问事,感谢配合」
等谈钧白开始说话的时候,谈鹿悄咪咪挪到傅瑶身边坐好,和她小声逼逼,“人好多,还是来你这好。”
傅瑶同样小声,很理解谈鹿心思的说道:“刚才有好几个来问我要你联系方式的,我暂时都没给,等真有事的时候再联系。”
认识时间长了,她逐渐摸出来谈鹿给人算命的规矩,只算急事,真有事了就解决,没有目的性来看事的,想婚姻事业财运都随便算算的,谈鹿暂时没接过。
刚才第一批来谈鹿面前领号码牌的就是傅瑶和她身边的好朋友,其中一位谈鹿见过,就是和她共同去演唱会的两位女孩子之一,名叫白宣然。
谈鹿给她的号牌就是1号。
谈鹿见周围没有什么人,问白宣然是遇见什么事了吗?本人来看,比视频看的会准一点,她有事的话可以在这说,她看看能不能当场解决完。
她刚才发号牌的时候粗略看了白宣然的面相,眉心不蹙而颦,明显的忧苦烦心像。
白宣然听完,有些犹豫,捏着手包的五指下意识加了力度,指节有点白,自己都没察觉出来不对。
还是傅瑶瞧见了,震惊问她到底家里出什么事了,这么吞吞吐吐的犹豫,才反应过来。
白宣然登时松了捏在包上的手,初回神般,原本带笑的脸上,愁容很快显露出来,见周围除了傅瑶和谈鹿没有其他任何人,才开口很小声地讲出来,“我感觉我的父亲最近这段时间,状态很不对劲,总是有意无意地躲着我。”
即使确定周围没有在偷听,但在外人面前讲家里的事,白宣然还是顿了几次才说出来,神色萎靡不振。
即使事情已经过了快到半个月,她现在每每想起,心里还是无法接受那日见到的一切场景。
白宣然:“那天,我和好朋友约着去新开的中古店挑选饰品,结束后我们各自回家,我没选到很喜欢的戒指,就去三条街外的另外家看,没想到,我刚从停车场走出,就…就……”
可能是接下来要说出的话太难以启齿,她好几次鼓足勇气,才将事情完整地说了出来。
“我竟然看见了我的父亲抱着一位模样很是秀气的阿姨在哭,我看见时候大脑一片空白,根本不知道做何思考和反应,只能愣愣地站在原地。”
“可是后来,我竟然听见我的父亲嘴里不住地说,对不起,对不起……”
白宣然没想到能撞见父亲的这种事,整个世界都被震动了,心脏不知道是砰砰跳得太快,还是毫无喘息的静止了,她只感觉自己大脑当下就黑了,连带着认知体系都不知道怎么运转了,整个人懵然然的。
“我甚至还听到我父亲懊悔的声音,说不是自己不想负责,如果有下辈子,他愿意付出一切对她好。只是这辈子,两个人怕是注定无缘了。”
白宣然说到最后,身体开始微微的颤抖,情绪大面积波动开来。
傅瑶目瞪口呆,好半晌没说话,开口都是:“真的假的啊?你是不是看错了,白叔怎…怎么可能这样呢?”
傅瑶说到最后,声音越来越弱,直至微不可闻。
白宣然眼眶微红地点头,“我最开始也不想相信,我脚步匆匆地离开,以为是我自己认错了,可我走到一半儿,鬼使神差的,我从侧门进了茶馆的停车位,我一眼就瞧见了我父亲的车。”
“这车还是他和我妈妈结婚三十周年纪念日时,我亲自送给他的。”
“我从出生到现在,从来没见他们因为什么事红过脸,我妈妈生病住院,都是我爸爸一手照顾的,我妈妈说东,他绝对不会向西走。”
白宣然情绪快绷不住了,努力忍住眼泪,怕被来往的人瞧了去,到时候传出其它的风言风语。
谈鹿见她的状态,再想到傅瑶刚才的震惊,仔细观察白宣然的面相,“你父亲平日里很受你的敬重吧?而且左日月角状态高于右边,你父亲是家里的顶梁柱对吗?”
其实不看面相大概也能猜到,上一辈人,很多都是男主外女主内的家庭构成。
三元九运里,坤为地,艮为山,二十多年的艮土运时代,房地产和实体财富爆发性增加的阶段,也变相的更利少男,很多偶像团体与童年男神,都在此阶段明显增加。
但即将转到的离火运,离为虚,离为火,反倒开始利中女了,人们的思想也逐渐由任劳任怨的房奴车奴,转变为追求内心与精神世界了。
谈鹿说完,白宣然点了点头,轻声道:“对的,我家里父亲是顶梁柱,我妈妈生我的时候落了病根,身体一直不好,便做了全职太太。”
白宣然现在大脑已然不知道该做什么反应了,“我父亲不管是年轻时候好还是坏,在所有人的面前,都和母亲很恩爱,即使是去国外学习交流,每天在母亲睡觉前,都要和她打通电话说说今天发生了什么事。”
“甚至在家里难得的自己一家人做饭,都是我父亲动手,让母亲歇着。”
“我因为这些,从小把父亲作为择偶标准的一部分,他不管是做父亲还是做丈夫,我觉得再也没有比我爸爸更好的人了。”
白宣然实在忍不住了,情绪到达了极值,眼泪啪嗒地滴下来一滴,“我真的想不到,我父亲会做出这种事来,我不敢告诉母亲,她身体本来就不是很好,我真的怕她承受不住。”
“但是那个女人已经追到京市来了,按他们当日的言行举止,她出现在我妈妈面前,只是迟早的事。”
白宣然抽噎了声:“谈鹿,我现在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你能给我一个指引吗?”
她眼眶红红的。
谈鹿看着白宣然的脸,微微蹙起眉,“这件事,有点复杂,你先问问你父亲,他另外一个孩子怎么样了?穿的浅绿色绣竹叶的衣服,左胸前挂着个小熊猫玩偶,右手……是一个米老鼠的氢气球。”
“男孩,四到五岁的年纪。”
白宣然听到另一个孩子,如遭雷劈,声音艰涩:“什么叫另一个孩子?”
她是独生女啊。
她父母名下确实只有她一个孩子,就是户口本上也只有她的名字。
白宣然想到父亲说的要负责,却没办法改变现状的话,很快明白了什么,大脑嗡鸣,一时都忘了哭,愣愣看着谈鹿的眼睛,自己脸上,是粉底液都挡不住的苍白。
白宣然嘴唇抖了抖,身体涌出无尽的凉意。
她父亲的私生子不仅出来了,还这么大了?
晚宴不知道是怎么结束的,白宣然大脑毫无记忆,浑浑噩噩地跟着傅瑶上了自家的车。
车子再停下时,已经回到了白家的别墅门前。
白宣然几次擡手,几次又放下,最终还是抖着身体走了进去。
偌大的客厅里,灯光很是静谧,一切都和往常没有区别,父亲坐在沙发上,和母亲说说笑笑,讲着白天发生的事,两人手里一人一杯红茶,等说累了就润润喉咙。
母亲今日的气色看起来不错,听到门口传来的动静,转头看来:“然然回来了?今晚怎么样,我见你上次和瑶瑶出去,回来特别开心。”
白宣然动了动脸上的肌肉,很快露出平日都有的笑,“妈,我回来了,当然开心了,我今天还看见谈鹿了呢,我们聊了很久,她说有工作上的事要我悄悄告诉父亲。”
她看向笑着看自己和母亲说话的父亲,语气轻快:“爸,我们去书房说啊?”
白父好笑道:“什么事不能在这说?你妈晚上又得不让我睡觉的问了。”
白宣然眼眶憋了又憋,接着换鞋的时间,才将眼泪忍回去,再擡头时,微微避开二人的目光,嗔道:“你怎么这样呢,你知道谈鹿多难约吗?”
“别把这不当回事,都是谈鹿和瑶瑶关系好,我才能见到她细聊的,你还不知道自己公司要迎来大转变了吧。”
谈鹿……白父白母想到白宣然晚上去的晚宴,好像也是谈家的。
母亲低声道:“你快去吧,我追过谈鹿这孩子的综艺,忒厉害了,本事大着呢,你可别小瞧人家,然然也是一番好心。”
白父无奈笑了下:“好吧。”
他其实不是特别的信这些,除了某些特别的时刻……想到那事,白父起身动作一停,紧接着恢复正常。
书房里。
白父和白宣然坐在茶台前,白父耐心等着接下来的话,见白宣然表情不对,还说让她慢慢讲,不急在一时。
白宣然手指扣在茶台边,再也不忍眼泪了,啪嗒地就涌了出来,“你要是不爱我妈就早点说清楚,何必背地里做对不起她的事,晚上还要演模范丈夫,装的不累吗?”
白父愣了,“你说什么呢?”
“什么我说什么。”见父亲不承认,白宣然的激动和愤怒里,渐渐生出了一股子绝望,“我都见到了你和那个阿姨搂搂抱抱的,还说对不起她,但这辈子注定有缘无份了!”
白父听到这,脸色不太好,刚想说几句,就听见白宣然崩溃问道:“你另个孩子是怎么回事?因为我妈妈没给你生个男孩,你就去外面找其他人生吗?他都五六岁了,你到底什么时候和她好上的,平白骗了我和妈妈这么多年。”
白父听到白宣然说另个孩子,人肉眼可见地脸色猛变,铁青一片,“这谁和你说的?!”
白宣然从没见过她父亲露出这样的情绪,记忆里,他从没和自己红过脸,高过声。
现在竟然为了私生子吼她?
白宣然怔然,好像在这一瞬间,才看清父亲的真实样貌:“谈鹿都看见了,她还告诉我,你的另个孩子穿着绿色带熊猫的连体衣,右手又个米老鼠的氢气球。”
“你知不知道谈鹿的本事有多大,打卦从来没有走空的时候,而且她有必要骗我吗!!”
说到最后,白宣然情绪彻底崩了,坐回凳子上,眼泪啪嗒啪嗒的掉,哭的不能自已了。
白父却是表情愣愣的,站在原地,“……你说什么?”
他来到白宣然身前,情绪突然激动起来,“然然,你带我去见大师行吗?!我们现在就去!”
白宣然刚想说这都几点了,就不能明天去吗,没想到探头与父亲对视的瞬间,清晰瞧见了他眼睛里忽然迸发出的强烈希冀,还有掩藏在
白宣然从没见过父亲有这种外露的情绪变化,记忆里,父亲情绪一直都很稳定,从不与人红脸。
她一时怔住。
父亲依然在请求,说到最后,人也跟着埋头痛哭。
白宣然不知道事情怎么进展到现在的样子,好像有她不知道的事发生了。
白宣然回神后,没再猜测,等自己完全平复下后,抿了抿唇,“我这就带你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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