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月宝鉴
天下间蛇虫鼠蚁、飞禽走兽皆可修行,但要是细细探究下去,说道还真不少。
比如五大家族和四大门若是放在一起说,还是四大门更广为流传些,再深追下去,在顶香文化的发源地,四大门也不是现在的胡黄白柳,而是胡黄常蟒四家,白家和灰家同属外五行。
至于原因,还是白家和灰家,成气候的照比另外四门少上不少,白门是车马关难过,天生又胆小,至于灰门,因为携带多种疾病,已然是公认的四害之一,在城市中已经很少能再见到了。
灰仙,因为经常出没在旧时的谷仓里,也叫仓神,可以给人招财提运。
另外有的灰仙还能够测定吉凶,据说坐在桥下路边,支个小摊眼戴圆形小墨镜,同时手持竹签铜板等物的算命先生形象,就是参考了灰仙幻化成人的样子。
不过按照黄啾啾的吐槽,那灰门和白门的都很是猥琐,柳门每年都要经历蜕皮之苦,不是老天爷的宠儿,胡门也一般般啦。
只有它黄门,才是顶天立地的第一大家!
其实放在其它几门的眼中,它们看自己也是此种想法……
这地方是王家安置财神的屋子,里面的气早和灰仙融为一体了,对面一乱,满屋的气场也跟着逐渐紊乱起来,一股风打着旋儿的在空中出现。
王母长久被孩子的事折磨,全身的精神都紧绷着,要不是硬撑着一口气,崩着心弦,人早倒下了。
王母精气神很弱,也是所有人里感受最深的,她感觉卷在自己身上的不是风,是一股黏腻腻的阴冷注视。
就像……就像…………就像被什么东西锁定了一样!!
王母顿时又不敢动弹了,哆哆嗦嗦地喊谈鹿:“大…大师,我感觉好像有东西注视我……”
她哪知道,停留在她身上的视线来自自家供奉的“财神爷”,也就是满口津片子的灰仙。
灰仙见王母的样子,就知道是指望不上它了,在神龛上找了个地方安详躺下去。
算了算了。
要死就死吧。
谈鹿震惊:……你也太没斗志了吧。
见王母实在害怕,谈鹿扭头解释了两句。
“这里没事,我要和你们家的财神爷说两句话,你们实在害怕的话……”谈鹿想了想,“不然就在门口等着我吧。”
这个房子从哪看,都不是很安全。
刚才从王母身上透体穿过的阴气,足能看这鬼神的厉害。
王父王母听说不是家里的财神爷造成的,压在心底沉甸甸的负担,顿时消散,勉强能松快些。
二人对视一眼,想到最近家里发生的古怪事,忍不住再度的头皮发麻起来,犹豫半晌,还是站在了供奉的屋子里,起码这里有谈鹿在。
王母解释鼠来宝的来历,“这说来是娘家的,我娘家为人心善,当年闹饥荒的时候,救了不少热嗯,后面有人为表感谢,饥荒过后,留下一封信,将东西放在了我家门口。”
“我妈妈都没见到送信的人,早起一看,它就在这了,正好家里那时候准备做生意,觉得是个好兆头,也就一直供奉着了。”
王母提到小时候的事,眼里露出一丝怀念来。
“说来也奇怪,家里转行做的生意,原本没人看好,同做的人都不成,就我们家起来了。”
“后面有位大师来我家,说这个鼠来宝已然有了真灵落座,可以为我们家招财保平安,所以也就一直供奉着了,香火不断。我父母现在年纪都大了,早不做生意了,就问了它愿不愿意来我家,香火烧得很好,也就接来了。”
所谓的向鬼神问事,最简单的方法就是抽签和扔筊杯,不过这种多适用于大庙,普通家里没这条件。
民间说法里,要问神灵一件事成不成,最简单的方式就是烧香,若是香火烧得好,中途没有出现不燃或是断掉的情况,就表示这件事,神灵是不拒绝的。
谈鹿:“你们搬来这多长时间了?”
王母想了想:“这房子买了约莫四五年了吧,但要说入住,也是今年的事。”
“不瞒大师,我们年纪大了,最在意的就是安全,不通风三四年的房子,肯定是不敢住的。”
谈鹿隐隐明白:“就是说这个房子自从买了后,你们中途没回来看过,也没住过。”
王母点了点头。
谈鹿:“那你们的孩子呢?他平时住哪?”
“住京市的时候多,他工作相关的合作伙伴基本都是京圈的,所以他也搬过去了,不过每年不忙的时候都会回来陪我们住几个月。”
《玄冥》是今年豚厂的S级剧,编剧是他们的儿子,又在云省取景,所以孩子赶了回来。
没想到,这一回来,整个家都要塌了。
谈鹿:“他是第一次回这吗?”
王母点了点头,又生生停住,“年初时候,我们计划以后常住在这,他那个时候来过一次,说先去看一眼有没有需要改的,不然他再回来时现改太麻烦了。”
谈鹿:“他改了什么东西?”
王母疑惑:“可能是墙面还是什么的吧,我当时听他说在家弄墙,给我吓一跳,墙漆的醛类是最难除的,这要是换了墙面,还得再等三年。”
“……我只知道墙面最终是没大动的,他真做了什么,我倒是不清楚了。”王母还是没想起来。
“大师,是您发现了什么事吗?”
王母问得小心翼翼的。
谈鹿:“……也不是,等下出去再说吧。”
和灰仙说话,最好用的当然还是四大门了,都是动物精怪,更加了解彼此的习性,而且万物不都讲究个相生相克,她家的,专克老鼠。
黄啾啾伸出一根手指:“告诉你,你面前的这位可是阳间最红的玄师,同一个节目组里,我们尊家的粉丝量比他们所有人加起来都要多!!全平台点赞量加起来也过亿了哦!!”
它疯狂吹牛:“我尊家不仅在阳间红,在阴间也是同样的顶呱呱!!知道铁面无私救鬼于水火青天无常大老爷吗!!正是你面前的这位!!”
“我们不仅香炉碗都是纯金的,就连香也不一般哦,你猜猜是哪的!!”
胡稚鱼嘻嘻配合:“檀妙寺的!!!”
灰仙长久在王家做保家仙,也没怎么和外面的仙家们接触,哪知道时代发展的如此迅速,听黄啾啾一说,顿时迷惑了。
这么厉害的大老爷突然造访,还把家底儿直白的透了出来,难不成……难不成——
想到这点,灰仙都忍不住心潮澎湃,激动问道:“难道大老爷是让我去您家做家仙去??”
虽然在王家也挺好,但和谈鹿交好也不是不行嘛。
檀妙寺,那从古时候开始,可就是一等一的大寺啊。
檀妙檀秒,从名字就能知道,香火极好!
话音落地,满堂寂静了。
谈鹿扶额。
黄啾啾:?
胡稚鱼:?
柳十七:?
就连白十一都忍不住探出脑袋看了眼,每家的来兵去将可都是大事,没有哪位仙家是不在意的。
黄啾啾被这灰仙要给气疯了,“可恶!!我今日就让你见见我黄门的厉害!!”
灰仙顿时瑟缩了一下,独自流泪,暗道,既然你们不是让我去你们家做家仙的,那说这些又有什么意义,让它听得见摸不着的。
它还没来得及细想,就被黄啾啾盯上了,黄啾啾一亮爪子,泛着寒光的指甲尖就显现了出来。
黄啾啾斜眼看去,要不是这是别人家,它绝对冲上去,让这猥琐的灰仙见识到什么叫黄门的血性!
黄啾啾爪子拍地,还拍了好几下,“且问你,王家的事可有你的参与。”
灰仙刚想说,黄啾啾就打断它,“你想好再说,若是让尊家和我察觉到了一丁点儿的不对,你绝对吃不了兜着走!!”
灰仙小心翼翼试探道:“不知您几个儿,说的可是王家的红眼儿吧?”
“什么红眼儿黄眼儿的,本仙姑问的是王家的儿子,你这老鼠,做事怎么这般猥琐。”黄啾啾给了它一爪子。
灰仙哽咽了一声。
谈鹿虽然和津市没什么焦急,但也是听相声长大的,对津片子,有一丁点儿的研究。
津话里头所谓的红眼儿,指的就是儿子,若是说白眼儿,表示的则是姑娘。
谈鹿解释了一番,黄啾啾也没道歉的意思,还说让灰仙说普通话。
灰仙也不敢反抗,但要真说那位……
它觉得自己现在只是早死晚死的问题了,得罪面前的,怕是活不过当下,得罪那位,就是活不过今晚,两头都是死。
灰仙的豆子眼缓缓闭上,整个人透露出萧索,最后含糊地回道:“那位我也不清楚来历,反正本事贼大,脾气也大,好在那位只是缠着小少爷一个,不然我在这家也是待不下去的。”
黄啾啾听出它是不会再说了,也没接着逼问,眼睛转了转,再转话题,“那你说说,西边的镇物是不是你指使人去偷的。”
灰仙双手捧脸,尖叫:“你不要瞎说,我怎么敢动镇物!!”
镇物是镇一省妖邪的,它别说偷了,就是碰都碰不得。
黄啾啾哼哼:“谅你也不敢,今日就这样吧。”
灰仙刚松一口气,就听黄啾啾再问:“诶?对了,既然你不能去,那你指使未开灵智的老鼠们,不是也能偷得吗?”
灰仙懵然:……还、还有啊。
黄啾啾见它的样子,不满地大声提醒:“本仙姑问你话呢!!”
它一凶:“你竟然敢瞧不起黄门。可恶!我打死你!!”
灰仙大有要死的感觉:“仙姑且慢!我确实没有,别说偷了,就是连想法,我也是没有的,我要那东西有什么用。”
这话说的确实是真的,镇物一次听起来很是唬人,但上面的罡气煞气根本不是普通精怪能受得住的,它干嘛费那么大劲儿把东西偷过来。
“这不是纯咖喱——”它下意识飙出津片子,又自己换了词,“纯折磨我自己嘛!我介四揍嘛呀!”
说得倒也是。
瞧它说的不似作伪,黄啾啾也没察觉到错处,就作罢了,挥挥手:“你且回去吧。”
它转身和谈鹿向外走。
灰仙欲言又止,还是没忍住说了嘴,隐晦地旁敲侧击提醒:“现在灰门凋零,十不存一,能走上修行之路的已然极少了,所以但凡每处有一位成了气候的,附近的都会受冥冥中的牵引,总是来这边待着,试图走上修行道路。”
这种老鼠都比别的要聪明不少,拥有简单的思维,听得懂部分指示,但说来还没修为,算不得灰仙的行列。
真要给个品阶的话,勉勉强强算作是后备役吧。
谈鹿带着四大门离开后,王父王母忙迎上来,欲言又止,想问,又不敢问。
谈鹿想着刚刚听见的最后一段话,忍不住想笑,暗中又道,真是山不转水转,她还以为事情进了死胡同,正要从受害者入手,没想到天降嫌疑人。
王家供奉的财神爷是鼠来宝。
其实所谓的鼠来宝造型并不固定,但主体造型都是一只老鼠抱着一个金元宝,什么姿势、元宝大小,都没有固定的量化标准。
王家供奉的明面上是鼠来宝,其实归根结底,真正供的还是里面的这位灰仙。
灰门凋零,能真正走出来的并不多,动物又生性拥有趋利避害的本能,所以灰仙受香火的地方,有同门出没,并非稀奇事。
在王家闹事的这位鬼神,既然能压得灰门毫无反抗余地,自然不是等闲辈,而且从谈鹿晚上无意触碰对方留下的迷惑戏法来看,这还是位很精通幻术控制的人。
连谈鹿都险些被迷了去,何况是普通老鼠了。
谈鹿把听到的事和王父王母说了。
王母听到家里真有闹事的鬼怪,差点心脏骤停。
谈鹿让白十一给她扎了两针安神的。
王母看不见白十一,体感确实有的,感觉头部微微刺痛数下,接着心脏处的不适就消散了,对谈鹿是又惊又敬。
谈鹿目光扫了眼王家的三层挑高小别墅,斟酌道:“这套房子,我建议你们不要再住了,若是家里不缺钱,也暂时不要挂牌售卖,等墙皮全扒了,再请人净了房宅后再说。”
王母愣住。
谈鹿:“你们家的房子,从外面看没有任何异常,占的也是催财催贵的好地脚。”
王母愣愣道:“这个楼盘是专门找人看过的,我们还特意加了两千万,买的楼王,风水师我们都认识,是从京市专门请来的大师。”
谈鹿:“所以我说从外面看没有任何异常。”
“你们家刚进门,就是扑面的阴气,这股阴气还像有意识般,不允许你说它主人的任何不好,而且据我观察,阴气是来自于四面八方的墙壁。”
她问道:“你想想,一个任何地方都能传输阴气的房间,像什么。”
王母瞬间回味过味儿来,整个人和被雷劈了没什么两样。
谈鹿替她回答:“是鬼域。”
这个房子,已经完全不适合人类居住了,长久住下去,不但损耗运气和精气,邪气入体,人不疯也要去半条命。
王母良久都没回神。
他们一家就这么在鬼气森森的房子里住了好几个月!?
怪不得她自从进了这里,就总是失眠,还觉得浑身软绵绵的,打不起精神,她最开始还以为是刚搬家睡不好,至于那些另类的异样,也被统一归为睡不好带来的了。
白十一从谈鹿的兜子里探出头来,鼻尖翕动,在谈鹿跟在王父王母身后去二楼看他们儿子时,忽然开口,“墙面上沾的东西,保不齐是那阴物的骨灰。”
谈鹿步伐一顿,忍不住抖了抖身体,这才重新跟上王父王母的步伐。
这鬼物也太恶心了吧。
白门精通巫术,可治百病,白十一年纪虽小,血脉天赋却不俗,说起来头头是道的。
白十一小声道:“这也算是巫蛊厌胜之术的一种,不同的是,这个巫术,是大利亡魂反克阳人的。”
“施展咒法的前提是要在一个鬼魂选定的凶日,去到要施法的居所,将自己躯干或发肤焚烧成的白灰加在蝎子、五香藤、毒蛇胆、四魂草、蝎草等用水煎之,要一直煎煮到水气消散,里面的草药也被炼成黑色的炉灰,这才算是成功。”
“待到施法之日到来,这有毒的灰里还要掺入上好的沉香、檀香、苏合香、熏陆香等十二种香料,在满屋熏上三天三夜,确保融进去的骨灰黏附到了屋子的每寸角落,才算真正的法成。”
谈鹿听完,实在忍不住:“……呕!”
这鬼怪也忒不要脸了吧。
王父王母听见谈鹿发出了动静,忙回头看,匆匆问道:“大师,您怎么了?”
谈鹿:“你们要是真想知道的话,我就讲了,但是你们最好做足心理准备。”
王父王母还以为是谈鹿看出了鬼怪,深吸一口气,强压住砰砰乱跳的心脏,让谈鹿这就开说吧。
谈鹿把白十一的话重复了一遍。
王父王母:“…………”
听到所有的屋子都被骨灰均匀地喷涂了一遍,他们在这里呼吸的每口空气,都充斥着骨灰的味道,两人脸色缓缓由白转为铁青再转白转红,胃里忍不住地翻江倒海。
白十一已然无需用谈鹿多说,直接跳上前去,给二人施诊,镇住心神。
王父王母胃里生出地翻滚感,就这么诡异地消失了。
王父王母:“…………”
虽然知道这是谈鹿出的手,但不知道为什么,就是觉得,好像哪里怪怪的?
谈鹿:“先去看看你们的孩子,再说房子的事吧。”
一声喊将夫妇二人的心思归正,想到现在孩子的事才是第一要紧的事,也顾不得别的了。
王家夫妇的儿子所住位置是二楼的正北位。
谈鹿刚上楼,大致扫了眼卧室门开的方位就知道了王家的想法。
正常来说,长子都居震位,也就是正东方向。
震位表长子,也表奇门遁甲九星中的天冲星与伤门,二者有选将出师和鸣金击鼓含义、所以住在震位,利于“武”。
这显然和王家夫妇孩子喜欢的职业道路相悖。
至于现在所住的正北位,谈鹿眉梢轻动了下,估摸着是他们家想借文昌位。
文昌位在每处房子都是不固定的。
王家买的房子是中式建筑里不是太常见的一个朝向,即是坐东北朝西南,风水书中也称此为八运艮山坤向,此种朝向的房子风水里叫做艮宅,文昌星飞临入宅的方位正是正北之位。
第九中文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