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底的天像被戳破的墨水瓶,黑沉沉的云团压在京城的上空。苏青刚把短竹钓竿塞进办公桌底,窗玻璃就被风刮得哐当作响,檐下的吊扇慢悠悠转着,比锅炉房的蒸汽还灼人。
"苏厂长,这天儿不对劲啊!"通讯员小王抱着报表冲进来,头发被风揉得像团乱麻,"西边儿天上全是鱼鳞云,怕是要下雹子!"
这三年大旱憋到极致,看来这场雨不会小。他得提前回家,啥也没有带,别一会下雨了成了落汤鸡。
托儿所里,苏光正用舌头舔着油饼渣,见父亲冲进来,立刻把油乎乎的小手往他工装裤上抹:"爸!保育阿姨说天上有妖怪打架!"
"是雷公电母开大会呢!"苏青一把抱起儿子,"赶紧的,咱得在龙王打喷嚏前先回家!"
苏青抱着儿子小跑着去文艺科找媳妇儿,到了地,媳妇秀兰还在画设计图,他啥也没说直接拉着秀兰就往厂门口车棚快步走。
"你干啥呢,还没下班,你自己离岗就算了,还得带上我呀!"秀兰被苏青好一顿拉扯。不满的说。
"媳妇,你瞧瞧这天,过一会雨要是下了,咱们咋回家?趁着现在没下,咱们得赶紧的。"苏青指了指天,乌云滚滚,伴随着轰隆打雷。
苏青蹬起自行车载着媳妇儿子就是狂奔,苏青刚拐进四合院大门,豆大的雨点就开始陆陆续续砸在青石板上,迸起的水花有指节高。
苏青让媳妇带着光儿先回家,他正推着自行车停在前院墙角,听见身后傻柱的嚎叫声:"苏哥!借个麻袋——我一会要去小学接小燕和红星。"回头一瞅,那小子顶着个面口袋在狂奔,跑起来像只瘸腿的鸭子。
"傻柱儿你可真行!"苏青笑得扶着门框直喘气,"食堂的面口袋都让你顺出来了?"
"别提了!"傻柱甩着头发上的点点水珠,"这雨下起来,媳妇跟儿子还在小学,这可咋整!还有雨水,也回不来了。"俩人说话间,这雨跟倾了盆似的下。
许大茂抱着裹在雨衣里的许向阳冲进院子,娄晓娥举着块油布跟在后面,鞋底子都快跑飞了。"苏哥!快让我们避避雨!"他头发贴在脑门上,水珠顺着下巴往下滴,"小向阳刚才打了个喷嚏,要是冻着……"
"快进屋!秀兰,拿毛巾!"苏青侧身让他们进来,瞥见许大茂怀里孩子通红的小脸,"锅炉上烧着热水呢,先给孩子擦擦。"
张秀兰早把搪瓷盆递过来,毛巾在热水里涮了涮,轻轻擦拭小向阳的脸蛋。孩子打了个激灵,忽然指着窗外叫:"鱼!大雨!"
众人顺着他手指望去,只见院角的积水洼里,几条不知从哪冲来的泥鳅正扭着身子打旋。苏光立刻来了精神,挽着裤腿就要往下跳:"爸!我帮你抓鱼!"
"去去去!"苏青拍开他的手,"刚下过雨的水凉,回头闹肚子看你妈不揍你!"转头却对傻柱使眼色,"去灶房抱捆柴火,咱烧点姜汤驱驱寒。"
傻柱刚应声,就听隔壁阎埠贵的咳嗽声从雨幕里飘来。那老头儿戴着顶破草帽,手里还捧着本用油布包好的教案,不慌不忙地走进来,鞋面上连个泥点都没有。家里的材料早就被他用破油皮盖着了,也幸好正在搞材料,要是开始搭建房屋了,那些黄泥浆弄的墙直接被暴雨一冲,直接要推倒重来。
"阎老师您这是未卜先知啊!"苏青打趣道,他知道阎埠贵天天下了课,就提前回家,他苏青都没敢这么来。"别人都成了落汤鸡,就您跟逛公园似的。"
阎埠贵摘下草帽抖了抖水,镜片后的眼睛眯成缝:"我看今儿天儿不对劲,早早就跟校长告了假。"他瞥了眼许大茂怀里的孩子,压低声音,"苏厂长,这场雨来得蹊跷,怕是要连着下几天。"
苏青心道你是天天觉得不对劲,天天请假提前回家。他记着61年干旱过后没啥情况,也没洪涝,要真洪涝63年算,这雨估计就下这么一会,明儿还是大太阳。
"爸,雨好像小了点!"苏光扒着窗户喊。
苏青走到檐下,见雨水果然变成了细密的雨丝。心道果然,虽然能下些雨,但是华北地区还是少雨,这咋就不多下点儿,农民也能多点盼头。胡同里传来街坊们的笑闹声,有人在喊:"接雨水啊!三年了,可算能痛痛快快洗把脸!"
傻柱端着姜汤出来,碗沿还沾着面疙瘩:"苏哥,你说这场雨能把地里的裂缝浇上不?我爸来信说,河北的河都干得能跑马车了。"
"能啊!"苏青接过姜汤喝了一口,辣意顺着喉咙往下淌,"不光能浇地,还能冲冲这三年的晦气。"至少南方开始正常降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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