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海潮两辈子都没干过这种事情。
她压水把猪肉泡上，跟万爸说一声，就回屋和弟弟一起折元宝了。要准备十份拜祭用的元宝，这个量不少。
过年过节，煮饭煮肉这些事情从来都是万爸万妈做的。
等三姐弟把元宝全部折好，万妈就赶他们去洗澡，穿新衣服。
过年了，孩子们肯定要从头到脚一身新，万海潮也不例外。她的衣服还是万妈买的，她之前根本就不知道。
一切准备工作就绪，下午两点钟一过，祠堂那个方向就有鞭炮声响起。万爸就带着他们姐弟三个去拜神。
无论是过哪一个节，祠堂门口从来都是最热闹的。哪路神仙都比不上自家祖宗。家里杀的唯一一只鸡，肯定是要给祖宗，最长最大的那挂鞭炮也是在祠堂门口放的。
现在的祠堂还没有翻盖，小小的一间屋子，人来人往，闹哄哄，用摩肩接踵来形容最贴切不过。
万海潮带着两个弟弟在外面，看着他们，不让他们去靠近放鞭炮的地方。
万爸就曾经被不知道从哪里飞来的炮头炸伤过手臂。虽然他说不是很严重，但万海潮现在还记得，那个地方的皮连那层肉都炸烂了，好多天才结痂。
弟弟们再懂事也是十岁左右的男孩子，鞭炮对他们有着天然的吸引力。
拥挤的人群，震天的鞭炮声，弥漫的白烟，还有刺鼻的药味……，构成年味中最浓郁的一部分。
放太长太大的鞭炮还是有点危险，有些小孩子等不及，鞭炮声一停就跑过去抢捡炮头，鞭炮大烟就浓，有时候可能看不清楚，偶尔碰到一个没熄火的，一不小心手就被炸了。
那天在祠堂，有个跟小胖墩差不多年纪的小孩子就遇上了。幸好他机灵，看到那个炮头还有一点点烟冒出来，赶紧甩手扔掉。刚放开，炮头就炸了，幸好扔得快，只是两个离得近的手指头被炸得有点红。
于是这又成为大人教育小孩子的一个事例，每个大人都在最后加上一句：“人家机灵，要是换成你手就被炸烂了！”
虽然没有造成大的伤害，但是活生生的事例还是有一点震慑力的，接下来的几个地方，捡鞭炮的小孩子都少了。
一连跑了五个地方，各路神仙全部拜遍了，大家都累得不轻，终于可以回去吃饭了。
两个弟弟还太小，不能独自去拜神。等他们长到了十五六岁，祭拜完祖宗之后，父子几个就可以兵分几路，万爸就不用跑那么多趟了。
天气虽然冷，但幸好没有下雨。雨天出去拜神最麻烦了。
特别是有些神位还没有盖房子，连块挡雨的地方都没有。一块石头顶着一块红布，就是一个神。
不过在万海潮的印象里，过年的时候拜神好像都没有下过雨，有也是毛毛雨，不影响烧香点鞭炮。
年三十这天的中午饭一般都是没有饭吃的，都是等拜完神，午饭和晚饭一起吃。
中途要是饿了，大人就会让他们几个小孩子去吃糍粑或者其他糕点。只要是糍粑，那个顶饿，还“不热气”，大人们经常说：“今天想吃就吃，明天就不能吃了。”
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流传下来的风俗，大年初一这一天是不能吃糍粑的。而且不能说脏话，不能说不吉利的话。哪个小孩要是一时间没注意，话出半句就被旁边的大人瞪了回去。
这一天是不能杀生的，有些村子甚至拜神都是用素的祭品。不过文溪村是用猪肉拜的，反正每个村子的神仙都不一样，吃的可能也不一样。这个时候，万爸喜欢最常说一句话：“客随主便，神随人便。”
万海潮有时候跟其他村的同学说起自家过年时的各种禁忌和习俗，总是觉得很有意思，明明大家离得不远，怎么就那么多不一样的习惯呢？
年三十是一家团圆的日子。虽然农村人不会讲究太多，但也必须有鱼有肉，要等一家人坐得整整齐齐，长辈动手夹第一筷子了，晚辈才能动筷。
万海潮家今年靠着辣椒赚了不少钱，万爸万妈很高兴。村里今年的鱼苗放晚了，鱼不大，就没开塘，没有鱼分。万爸特意去买了一条金鲳鱼回来，还买了一斤特贵的虾。都在年夜饭的餐桌上。
万妈本来还想多做几个菜的，被万海潮劝住了。就是现在这几道明天都得吃剩菜，再炒那得吃到什么时候。
万妈觉得有理，最后炒了一个蘑菇菜心和一个荷兰豆凑够了六个盘。
万爸夹了第一筷子放自己的碗里，第二筷就给万海潮夹了一个大大的鸡翅膀，“阿汐今年辛苦了，是我们家今年贡献最大的一个。”
万妈把另外一个鸡翅膀也夹到她碗里，“吃多点，家里养了那么多鸡，除了明天，你们什么时候想吃什么时候杀。”然后给万海波夹了一个他喜欢的鸡小腿，跟小胖墩夹一个鸡大腿。
万海波高高兴兴地上手拿着啃，小胖墩却说：“我现在不喜欢吃大腿了。”
万爸问他：“那你喜欢吃什么？”
小胖墩：“鸡胸肉。”
都是肉多的。
其他人就笑。不管是鸡大腿还是鸡胸肉，在他们看来，味道都不是最好的。不过他自己喜欢，就随他。
一家人热闹闹地吃完了年夜饭，收拾完碗筷，万妈赶紧去洗衣服，说脏衣服不能留着过年。
刚才煮饭的尾锅里还有热水，万海潮回厨房打了几大瓢热水放桶里，倒一些洗衣粉进去泡开，分别倒进每个人放衣服的桶里，再把两个弟弟叫出来，洗他们自己的衣服。
万妈也没阻止，家里的孩子哪个都不是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养大的，从小就要做力所能及的事，这样才不会被养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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