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稿整理差不多,他利索地关上电脑,回到了客房。
客房一米五的床上换上了新纯棉四件套,华升应该有阿姨定期帮忙做日常护理。
他趴床上一闻,阳光和洗衣液的干爽香气扑鼻而来,衣柜里很空,但有两套不同码数还没拆标签的睡衣。
这里常常有人来吗?
沙历尽量不去动物体原本的位置,浴室里牙刷毛巾也是四角俱全。华升待客还是很周到,尽管是他这个不速之客。
楼上没声音,华升应该是睡了,他不敢打搅,蹑手蹑脚回房间。
地板太滑,他出门没注意摔了一跤,正面朝下栽倒,刚好摔倒鼻骨,疼得他酸水往外冒,差点叫出来,硬忍住了。
第二天,华升见他鼻梁骨上的淤青,多看了一眼,却没过问。
华升让沙历自己打车回家,他换上制服上班去了。
沙历点点头,华升明显昨天是不情愿带他回家,只是太晚了,他无家可归才可怜他让他住了一晚,再不走就是不识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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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报社,沙历做完了基础工作后琢磨,怎么才能合情合理接近华升。
宣传片很快制作了出来,沙历主动请缨参与后期制作。
上字幕这种重复机械的工作,只要教会就不用怎么需要技术,细心就行,沙历解放了后期大哥的双手。
后期大哥请沙历喝了一杯奶茶,对着屏幕感慨:“现在人民警察形象确实好哈。特别这个,这个角度都帅,啧。”
沙历问可不可以跟他一起去市局交片子,后期笑傻了:“现在直接网盘看,为啥还要过去给人?”
沙历又问:“可以对内预览发布吧?”
“他们谁问你要来看?这么自恋。可以给看,反正甲方爸爸咋说咱咋办呗。”
沙历终于找到理由,将链接传给了华升。
等了两三天,还是没等到华升回复他。
两人的见面就像周庄的蝴蝶,沙历甚至怀疑是不是自己臆想出来的片段。
直到截止日期的前一天,他再三确认检查好稿件,交到王保保桌上。
王保保暂时想不出点子骂他,说等自己看完再评价。大富也在汇报,看到保长踢到硬铁板的表情,忍不住偷笑。
出去后,大富猛赞沙历,邱添让他别当显眼包。
下班后,沙历因为研究资料太投入,错过了末班车,去他出租屋的车次收工特别早,大概是在这片工作的人,不会住那么远,九点就没车了。
沙历在站台犹豫,是要在报社沙发上对付一晚,还是骑单车回去时候,后面一辆辉腾对着他按喇叭。他已经退到边上了,后面的车还在按。
雪莉开上前,摇下车窗:“去哪儿,我捎你。”
沙历回过神,刚想说不用了,又看到副座上的华升,华升也看着他。
“你们来报社吗?”沙历问。
“路过,路过。”雪莉打哈哈,没说绕了道过来。
虽然她不明白加完班,为什么老大突然就想吃报社外面的生煎包。明明警局旁边就有一家,非要吃这家,还说味道不一样。
结果沙历上车后,华升又不提要买生煎包了。
沙历坐在后座有些懊恼,他这几天忙起来也没回家洗漱,倒头就睡,估计身上都臭了。
车在四环下了高速,沙历微笑致谢,华升也没多看他一眼。
这里鱼龙混杂,大多租给了外来务工人员,卖杂货的和小吃摊,快把路都堵死了,他走了很久才到自己的弄堂,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地下一层。
刚下到一半,就见到黑色的油漆泼的楼梯到处都是,铁门上也被喷上一堆脏话,门锁被暴力破开。两个痞里痞气的混子就坐在阶梯上抽烟,见到沙历来了,扔掉烟恶狠狠踩掉。
“哟呵,躲啊,接着躲啊。”他们上前来,推搡沙历,侮辱性地拍了他几巴掌。
沙历和颜悦色说:“这几天太忙了,马上给你们钱,稍等一下。”
沙历装着去消防栓那找,等两人不备之时,猛地抽出自己准备的木棍,应声敲下。
别看沙历精瘦,一米八二的个头,真干架他也没怕过谁,一番较量后,沙历还占了上风。
“你有种,买好棺材等着……”两人跑了,他们低估了沙历的实力。
沙历怕对方找回来,防御好一会儿才松懈。又要搬家了。
屋内被翻得乱糟糟,吃过的泡面汤被倒到了被子上,他的书被撕碎撒得到处是,衣服鞋帽也被剪破了,掘地三尺都没翻出一毛钱钱来。
沙历叹气,简单地收拾一番,累得再也动不了,收拾了被褥去楼顶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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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一清晨,沙历的报告被小组内传阅。众人有些意外,沙历写的内容详实,许多不易拿到的资料经过重新整理归档,明眼人都看得出做了不少功夫。
他熬了很多夜,研究狮王城的情况,又破釜沉舟似的在电脑前忙活许久,海量的数据看得人眼睛发酸。
王保保脸有点挂不住,表示虽然完成了,但是很多细节语焉不详,不够干货。王保保总能找到角度将他批一顿,但随即又表示,这事儿不算结束,让他接着跟。
沙历却好像两耳不闻奚落声,轻描淡写说再给他一阵子,保证交稿。
出了王保保办公室,邱添又脉动回来了。
“这周六我生日,准备办一个party,赏脸吗各位。”邱添问大家,又单独看向沙历。
“好呀。Ok。”大部分人附和。
“你不是上个月才过了吗?”旁边的伊贰挂着巨大的黑眼圈说,“你别再整什么农历阳历了,劳动人民的囊中羞涩。”
“哎哟,不要礼物,人来就行。”邱添看她在研究K线,又凑过去问,“这是哪支股票?真是雨滴落在青青草地。你不是要去陈家麟开的医院要钱吗?要到没?”
“别哪壶不开提哪壶,这是商务合作,版面诚信招租。别在我跟前提钱字。”伊贰整个人都不好了。
“懒得管你。”她又瞄准沙历,“来吗?来嘛。我准备在空中餐厅办,那的甜品超赞,不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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邱添人缘真是好,空中餐厅的自助餐都是888一位,她大手一挥就请了半个部门的人来,还有她几个闺蜜,拼了桌才够她们坐下。
沙历触景生情想起那天在华升家里,也能看到这样好的夜景,城市灯火璀璨,有人饥肠辘辘,也有人锦衣玉食。
邱添上班纯属是体验生活,背着几万的包,里头装零食,出差住酒店宁可自掏腰包都要住星级,采访不到的名人她都能通过家里的关系疏通。难怪李卓彦的报道会交给她跟。
这次邱添还没有壕到包场,周围还有其他食客。西餐前菜刚上完,大家就起哄要开香槟拍照,别一会儿杯盘狼藉不好看。
一群人围在窗户前摆好pose,沙历见服务生用不来单反,索性过去帮大家拍。
“三、二、一,茄……”
在沙历连按下快门的同时,突然靠窗的几名食客突然惊叫。
“啊!有人掉下去了!”
——砰!二楼的玻璃天顶传来一声锐利的巨响。
众人反应过来后,趴着窗户往下看。
“快、快快打120!报警!”有人口吃地喊出这句。
有女生直接怕得钻进男人怀里,另外其他的目击证人要么嫌晦气走了,要么跑楼下去看热闹,举着手机狂拍,留在现场的仅剩下零星几个人。
“我今晚肯定做噩梦。”邱添已经被吓软腿。
沙历送她下楼,扶在肩膀上都感觉她有点往下缩。
“不怕。”沙历在邱添听来过于平静,“天天。”
“诶。”
“天天。”
“诶。”
“天天。”沙历一遍比一遍更轻。
“你总叫我干啥?”
“我老家有个土方,小孩子如果被吓到,大人就在她被吓到的地方叫几声他的名字,他就会醒来。”
“哎呀,你不说还好,一说更吓人了。”邱添欲哭无泪,叫魂呢这是。
沙历笑了,很淡,轻得跟一层雪花贴上皮肤,跟平时冷冰冰的样子判若两人。邱添看着这张脸,莫名心定了定,不再慌张。
“幸好你在旁边。”邱添诚心诚意说,她感觉沙历与同龄人不同,很沉着冷静,能让人也跟着安静下来。
“读卡器我拿走了。”沙历说。
送走邱添,沙历折返回去做笔录,把直接物证交给了警方。
照片内大家笑靥如花,窗外女人煞白一张脸,长发倒悬,几乎是贴着玻璃坠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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