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肆
内池站满了人,粗略估计不下百位,他们是怎么大张旗鼓又不被识破进入这地下赌场,胆子忒大了。
司仪将花缸进行最后一次展示,又在众目睽睽下封存,放入了自动筛选机。
华升和沙历同时凝神屏气,金光璀璨的舞台灯光下,各色寓言童话中的兽面面具,戴在只有编号的人的脸上,恍惚置身上世纪末的上流舞会,暗不见光的眼神中蓄满狂热的期待。
三声钟响,司仪上台宣布这次的规则:此次赌局叫“梦想时间”,不设额度上限,采取车轮积分制,直至决出最后的赢家。想要赢取大奖,就要将对手击败,赌桌只有三个,输的人将被带走,由大荷官判定将受到的处罚,而赢的人将会进入下一轮。最终胜出的人,会得到想得到的一切。好了,现在,请大家在小卡片上写出自己的梦想。
“惩罚不事先说好吗?这些人都被下蛊了吧。”沙历很费解,“奖励也没有边界限制,赢的人如果要一个亿,这小赌坊能拿出来?”
华升注视着玻璃外,捏着一枚银币在五指上翻滚,有种不好的预感正在升腾。
面具人自动分好阵营,将赌桌围得水泄不通,观望的居多。
有个男人举手了,被邀请上台,他选了买庄闲赌大小,另一个女人也鼓起勇气上台。司仪将两幅新牌放入自动洗牌机,机械臂铺开扇形在两头,他们各选了一张,小心翼翼掀开。男人红桃J,女人方片4,女人倒吸一口凉气,被上前来的两个伙计左右夹击带下去,她腿都没沾地,回头问司仪“还能不能再来一局”。
司仪宣布:38号得1分。
其他赌徒跃跃欲试,没有一个人担忧被带走的人的命运,只有过程是重要的。什么比得过天降的好运?即便是恰到烂牌,也不会怨天尤人,只要有再一下次,就有翻盘的机会。赌桌是令投机者身处天堂的地狱。
台上三三两两凑成一桌,赢的继续玩,输的被带走,计分表统计着分数,司仪一次次宣告着赢家,命运一次次暗中标定筹码。
有人小赢几局然后一朝失于大意,积分被清零,撒泼打滚着被人拖走。
包厢内,沙历问:“被带走的人越来越多,他们去了哪里?”
华升明白沙历想去偷拍,“小心点。”
沙历借口上洗手间,在墙壁上随机拿了一只小丑面具,在人群中七绕八绕,躲开了跟着自己的伙计,隔着一定距离尾随一个被带走的女人。
两个男人把守在门口,女人被带入了跟他们相似的“包厢”。
沙历蹲下取出别在脚踝上的简易□□,戴好绝缘手套,趁着伙计眺望巡视,往前挡住其中一个的视线,握住对方的手腕,用方言问路。伙计一时不察,还未反应过来就被电晕。他拖住对方的身体,尽量不发出声响将人放倒,拉入灰暗的走道。
沙历巡视了两遍,没有引起怀疑,回到方才的包厢门口,直接推门进去。包厢里是相似的构造,三座沙发,一个小茶几,中间坐着一个干瘦的女人,侧面坐着掩面的青年。
沙历装作走错门,推门的瞬间将针孔眼镜丢进地上,刚好挡住他们的视线,一连串浮夸的道歉后,沙历退了出来,通过手表屏幕看里面的情况。
沙历回到华升所在的包厢,对华升比了一个ok的手势。
屏幕中,女人不耐烦的问:“好了哇?你快点决定,我没有那么多精力跟你讲价,你当菜市场?”
坐沙发上的青年用力搓了两把脸,“你是早知道我是你配型的人选吧?”
女人高傲地并腿而坐,不置一词。
青年又笑了起来:“我早就知道了,周瑜打黄盖,我也没话说。看见这儿没,上次也取走了,还有这,我一条烂命也没啥值钱,但这里给你我就死了,知道死了什么意思吗?就是什么也没了,有钱我也没命享了。”
青年撩起自己的衣服,露出伤痕累累的身体,打补丁一样到处都是可怕的缝合痕迹,手指指向心脏的位置。
女人迟迟不发话,男人不自觉抖腿。
“五百万。一分都不能少。你什么时候打进我卡上,什么时候我就上手术台。”他要把钱留给重病的妹妹。
“没问题。”女人替他拧笔盖,下巴都不曾低一下,递过去一个信封,“后天,这个地址,我已经约好了外科主任医师。”
“还真是有钱能使鬼推磨,能买通大医院的医生做这种事。”青年脸色已经变了,“他们……我……能不能痛快点,我怕疼。”
女人一脸惊讶,瞬息叹气:“我以为你说知道是什么都知道。掌柜没跟你说好吗?十天后只有你的心脏出现在手术室,你是‘车祸’丧生,死亡确认表和生前的遗体捐赠书。你再想想,不强迫。”
青年表情已经麻木,“那个人是谁?我的心脏,给谁?”
“我女儿。”女人讲起自己的事,喉头有些哽咽。
那头还在聊着,却听的人不寒而栗。
所谓的“梦想时间”赌局是这个意思!用生命余额换取痴念?!
华升再看向被带下台的人,走近玻璃贴着站立,一点影子也没有倒映其间,那些不知在什么角落已经消失得干干净净的人,没有引起一点波澜。
华升终于明了,李卓彦的计策多么歹毒,既利用了廉价的人命,如果被发现也只是提供了地点,不直接插手活体器官贩卖的罪恶。而那些捏在手里的视频,就是让这些人忌惮的把柄。赌场有恃无恐,不知这项黑色交易进行了多久,又有多少迷途知返却无门逃出的可怜人。
沙历捡起华升放在茶几上的眼镜,戴起来观测,“升哥,换人了。这个人,是是……”
——纵火后失踪的保姆!
镜片内,买家还没来,她独自坐在沙发上,惴惴不安地四处张望。
自动筛选机的数字还在不停滚动,场上没被带走的仅剩下不足30人。
“时间不多了,听着,我们得去添把火,让场子乱起来。他们很快会查到ID是虚设的,必须在这时候揭穿这个把戏。”华升走近沙历,贴在他耳边说,“准备好了吗?”
沙历想问,你要去添什么火啊?出口都有好几个壮汉把守,硬突不出去,想要瓮中捉鼈,简直就是手到擒来。
华升推开门,毅然走出去,碰到老板坐镇在台上,见他出来只点了头示意他随便玩。
“你赌运怎么样?”华升边走边镇定地问沙历。
“我?勉、强……”沙历指着自己问,他就是玩斗地主换三张都能换到一幅天残地缺牌的运。
“很好。”华升鼓励他。
沙历只好把“免了吧、强扭的瓜不甜”给咽下去。
华升腿长,站在人群中非常显然,加上戴上了一张魅影面具,嘴里还嚼着薄荷叶,两下撑上台坐下,对荷官说:“□□没意思,骰子谁会?”
荷官望向北方,接受到允诺信息后从台下拿出两副盅,一边五颗骰子。
已经赢了十多局的一个男人闻言回头,也跳上了这边台,“我来会会。”
华升比了个你先请的手势,撑着一只手,闲得发困的模样,又对台下的沙历眨了两下眼睛,让他上来。
沙历头都大了,场下人烟稀少,想躲无路,硬着头皮上去,站在华升椅子后。
“我弟今天就想玩玩,他是新手,新手通常都会有好运。你都几十分了,清空怪可惜。”华升就想把人都吸引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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