怨刺
“医生,我不太明白。”沙历急忙问专家。
“你体内的病毒是还未变异前的原型,不好说是不是第一批患者,至少目前的样本分析,比感染的孩子们发病要早,但不知什么缘由没有进一步扩散。你肺部的病理化验也出来了,通过皮肤和呼吸渗透的感染链条,你应该是皮肤感染在前,又因吸入了大量的催化剂,所以肺部尖端有组织已被纤维化。幸好你体内已经形成了抗体,所以没有往脑部转移。”
“我体内怎么会有抗体?”沙历问。
“你好好回忆一下,有没有接触过什么奇怪的人。但如果是针眼注射现在早就愈合了也判断不出。”
沙历听到针眼两字,突然想到自己这半年挂吊水的时候太多,一一排查不可能,他都不记得哪些护士动过他的药水。
沙历又问:“怎么判断抗体形成的时间?”
假设能找出比他更早形成抗体的人,那就接近真相多一分。
“要通过血液化验。”
“全市近期的捐血名单和所有医院的化验清单能够筛查掉几成的市民?”
这无异于大海捞针,沙历头疼不已。
“虽然疫苗已经研发出来,但临床实验太少,还不能广泛接种。而且这个病菌还在不断分裂变异,疾控中心那边说不宜公告出去,怕引起舆论骚乱。”
“我知道了。谢谢医生。”
沙历回家后,洗漱时脱光衣服站在全身镜前仔细观察,手臂上注射的孔只有静脉,医生说如果直接注射会容易过量引发血液栓塞,那会是通过什么方式呢?
他戴上眼镜,凑近镜子,从头顶到脚后跟,正面看完转身看背面,他突然注意到后肩膀有一处颜色青淡的斑痕,这是他此前调查纹身店时被纹身师李茂扎出的孔,去医院做了镭射祛除,现在还有浅显的印子,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出,而且在后肩,平时也注意不到。
李茂如果也跟梅枚一样被李卓彦利用,那为什么会丧生湖中?他们杀人灭口?李茂的死会不会不是畏罪自尽?
沙历想去问华升调取当时的卷宗,但仔细一想,仅凭推断,没有实质性的证据,或许是他草木皆兵。假设真是李茂要他的命,他体内的抗体是怎么生成的,他百思不得其解。
沙历在辗转中睡下,郭昌泉不日就要升迁,据说极大可能是调往平京宣传部。他不尽早打算,一旦郭昌泉离开朗城,他要再接近他,就难上青天。
倒是路非不愿提及的跟郭昌泉不对付的知识分子,他要真心去挖,总有蛛丝可寻。
沙历睡不着,索性起床回到报社。
“诶,沙历,今晚不是你值班吧?”民生部记者问。
沙历虽不挂靠民生部,但都知道他与路非的关系,对他也礼让三分。
“我来帮路主任拿点资料。”
“哦好,钥匙在保卫科,你登记一下名字我让人送来。”
“不用,路主任给了我备用钥匙。”沙历温和笑道。
民生部记者点头,路非还没对谁这么交洽无嫌,哪怕是跟了他好几年的谢嘉嘉也不见得这么受信赖。
沙历开了门,只开了一盏台灯,尽量不引人注目地开了路非的电脑。
沙历自从认识了老周,从他那里得到了一些点播,从前只是盲目钻研漏洞,编写代码,现在也知道用一些巧劲。他将一块极小的U盘插上电脑,这是白川尧团队研制出的黑科技,虽然其貌不扬,但要破解一些简单的密码易如反掌。
像报社这种十年不更新的设备,破译它就像全副武装的精锐到了全是老叟稚童的空城,几秒钟便敞开大门,任人长驱直入。
路非是最早一批纸媒记者,养成了良好的公文习惯,找他的材料一目了然。
沙历点开路非最近浏览很频繁的文档,名称显示叫“平京大学演讲全录”,里面详细记载了一名叫杨武峰的教授在做客平京大学的万人演讲时,借主题“诗应当如何作”而发散,介绍了自己的新书,里面有些未被出版的章节被他当堂公布,引起了轩然大波。
沙历从投屏截图来看,教授被删减的章节,字字衔华佩实,句句针砭时弊。后面有些是路非截的媒体端的报道,被传播后变成了一种阴谋论,暗指朗城大夜弥天,鸡犬当道。
这件事很快被撤下去,杨教授被任职大学提前退休,没有经过通报,一些学生还当老师身体不适所以告老养病了。
另外还有些路非收集来的郭昌泉的手笔,指名道姓向上大告特告,将杨武峰写成一个读书读迂的不安分子。省委的秘密文件不知路非怎么获得,包括秘书的拟办意见、省领导的批示等等,不仅牵涉了杨本人,还连带将以他为首的知识分子都进行了批评谈话。杨武峰不服,跟郭昌泉理论,两人竟然大打出手,郭昌泉放话“等着看他声名狼藉”。这些录音证据,这些想必都是杨武峰提供给路非的。
文档里还有一封路非写给杨武峰的书信,言辞恳切希望他先避其锋芒,出国一阵子。又讲,郭即刻就要升任,这个节骨眼上谁跟他过不去,他肯定会拼命,到时候无论于情于理都没有回旋余地,不如等新上任的社长到任,再慢慢理清沉疴。
沙历不禁讪笑,路非的赤子心肠简直不合时务,一把年纪还如此直率,他要是杨武峰看到这封信一定以为是郭昌泉的说客,更不能信他。
沙历打包好所有的材料,关掉灯,随手拿上一个空文件夹离开办公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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沙历通过华升帮忙,查到了杨武峰最后出入过的公共区域,在临市坤城的翡达山庄。
山上风景很好,绿意盎然得近乎原始,作为避暑山庄来说,刚入夏显得是来自我放逐或疗伤,受这冷风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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