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样
《观心》第二期,手机播放了预告片,30秒的镜头真实地跟随沙历的脚步走在乡间土垅上,沙历采访了两个正在地里劳作的农民,风尘刮乱了他的头发,烟雾熏眯了他的眼。
沙历今天还穿着一身报社发的工作服,下一个镜头已经换上了胶底鞋,脱下了外套跟他们一起在地里收割麦子。
老头颤巍巍地站在北风中,皱巴巴的脸苦难深重,他扛起了锄头跟他们回家,家里还是泥墙,一张看不出颜色的床单堆着衣物和杂物。
摄影机对着脏乱的角落拍,沙历挡住摄影师的镜头,又调整到对准他毫无修饰的脸,指了指聚焦在人身上。要平视,不要猎奇。
老头的老伴用家乡话说沙历像他们的孩子。老头责怪,咋舌的同时打了下老伴的手,叫她不要乱比。
下个镜头就是老头冲出去跟其他村民吵架,老伴拉不住去边上弄了条绳子,将气得厥过去的老头绑在背上拖回房间。
老头的手指蜷成了狰狞的形状,咬着舌头骂沙历,沙历任凭他打骂,老头在矮壮的老伴身上哭矮了一截,他问:“你改不改好?”
就在方才,有人家种植的玉米被人绑上了钢条,收割机当场铁片卷刃报废,他们将这事怪罪到有“前科”的老王家。
沙历握着他的手,没有点头没有拒绝,字幕用港台大字赫然写着——同性恋男子杀人入狱,老两口被村民集体唾弃!
预告的点击率很高,很多观众在节目的官方平台点了收藏、开播提醒。
沙历在办公室内处理源源不断的供稿,宋隐雪虽然不太理解沙历凡事亲力亲为,不将自己累死不罢休的工作狂样,但又劝不住,只好陪着,怕他忙得猝死。宋隐雪手里还握着一只珍珠鸟,很安静地坐在沙发上等。
沙历之前在录制中咳血过一次,把宋隐雪吓坏了,不管白川尧怎么阻止,一定要陪到沙历回家,通常就是白川尧的秘书要载上两人,先将沙历送回他的出租屋,再扶着睡眼惺忪的宋隐雪回家。
最近几天白川尧受不了,等宋隐雪睡着后,他下车对沙历说:“我不敢保证姓章的会不会查到隐雪头上,至少你也应该为对你好的人考虑。”
白川尧话说得重,但很见效,沙历投入的时候昼夜颠倒浑然不觉,己所欲也不该施予人,他们没有他这么破罐破摔的身体。
几天后,沙历在接到了倪灿的来电后就停止了翻阅。
倪灿沉默了一会儿才说:“老实说我不知道你是为了红还是什么,但你做到了你答应我的事。赵树森被查了,那些本来属于孩子们的教学经费也会得到妥善处理。为了她们,我也要感谢你。”
沙历公事公办说了不用谢,无情挂断了电话。
“你干嘛害怕别人欠你人情的样子?”宋隐雪笑他,“只允许你欠别人,不允许别人欠你啊?”
“没有啊。我要是客客气气,她该更不舒服。”
“昨天我把两只花枝鼠打扮成了仙度瑞拉里面的造型,放到斯诺克会所了。押注用涂了料的食物和气味引诱,它们很乖。”
“好。”
“但是这样真的好吗?前头两只鹰虽然特别,就是不太容易掌控,小老鼠有点明显,我怕穿帮了。”
“不会。”
“你说那个什么风球,会在哪儿呢?朗城真的会是中转站吗?”
沙历比了一下“嘘”,宋隐雪立刻收声。
“台风就要来了,每年的命名都不一样,会不会刮到朗城我也不是气象局,闭紧门窗就好了。”
“嗯嗯。那个,我忘了跟你说一件事,川尧不让我告诉你,但我又觉得你应该知道。”
沙历等他说下去。
“华警官来看过那堆服务器,自己也连了一下。”
沙历的表情写满了难以置信。
“他……?”
“我也以为他要看你的记忆,结果他们准备回放的时候,华警官又不看了。他说,你要是愿意,会告诉他,你没有告诉他,就是不想让他知道。”
沙历后脖子的绒毛根根苏醒,猛咳了几声,他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他听说链接的金属丝烧坏了,为了验证你没事,自己躺上去让我们操作。”
沙历紧张起来。
“所以我也不想看的啊,但是……但是也没办法不看啊,那么大的显示器呢。”
“我不是说这个。”沙历急死了,“他没事吧?”
“就是、就是我看到华警官和他的……前任?我本来以为是你,但背影明显是个女人。”
是黄轻婷,沙历瞬间从高空跌落谷底,他连最难忘的情境都是跟这个女人一起吗?
“嗯。她是他未婚妻。”
“不是,黄小姐我见过。这个不是,看起来也像个警察,两人都穿着黑色武警晨练服,华警官看上去也好年轻。”
沙历从未听华升提过这个人!
“不过都是过去的事了,我告诉你不是想挑拨。只是,她、她好像出勤的时候出了意外,而且……”
“一次性说完吧求求,我要脑溢血了。”沙历口干舌燥。
“那个女人……你看过一部电影叫做《双面薇若妮卡》没有?就是你信不信这个世界上有另一个自己的存在?”
沙历实在想不通宋隐雪一个世界冠军的脑回路为什么那么奇怪,正有些愠色,急的上火又不好意思表现出来,宋隐雪补充说:“她、她跟你长得好像哦。女版的你。”
“我以为是他做梦,做梦嘛,幻想出什么都很正常的,我梦里白川尧还是一只大灰狼。”
沙历才没有那么好的涵养,他恨不得马上见到华升记忆深处的印记。
华升不看他的记忆,根本就是心里有鬼。
白川尧向来没有为他们两保守秘密的准备,也没有细腻到宋隐雪这种程度,他们用他这个地方传递线索已经够麻烦了,还要享受他的服务不大可能。有了宋隐雪保驾护航,沙历很容易就站在拷贝大厅的荧幕前,看完了华升隐秘的过去。
那个女人一直没有露脸,最后一幅画面,他躺在华升胸口,衣服已经被血透湿了,很重很沉的深色,沙历看清楚了她的脸。
沙历的血液似乎也跟着女人凝固!妈妈耶,这不是他流落民间的姐姐吧?
沙历亲身使用过,明白这不是伪造的梦境,而是曾经实打实发生过的昨日回溯。华升在警队训练时候,不过也就十七八。
他们第一次碰面,华升就似乎格外不待见他,想避开他,后来熟了不避了,有用一种他看不懂的眼神看他,他一直以为华升看出自己的不对劲而嫌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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