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此时很想拐回去往后跑，可就像老鼠见了猫一样，腿脚吓得根本动弹不得。
“鬼，鬼，鬼王？！”
认识檀霄的已经不敢再往前一步了，不认识他的听到这个称呼后，也都愣在了原地。
“你喊他什么？”
檀霄转身面向他们，身后的女鬼立刻摔倒在地上，爬都爬不起来。
就这样，两边的人僵持了有一分钟，还是那“大学生”先开了口。
先是小声，后来直接喊了出来。
“跑，跑啊！”
其他人也像是突然长出了脑子和四肢，全都往来时的方向跑去。
可刚跑到电梯口，一阵波纹般的白浪突然闪过，将一行人全都弹回在地。
“什么东西？”
他们站起身继续往前冲，可又以同样的方式被打了回来。
这时他们没发现，檀霄已经站到了他们身后。
随之而来的是一道冰冷的声音：“你们自己设置的阵法，不认识了？”
他们身体抖了起来，纷纷爬起来跪倒在檀霄面前。
“鬼王饶命，饶命啊……”
檀霄看了一眼四周的环境，又看向跪在地上的十几个人。
“在这地方躲了多久了？”
那没脚的老奶奶颤抖着回道：“最长的几个月，最短的才几周。”
“谁开的头？”
大汉整个人抖得像个筛子：“我……”
江咸算是见识到了檀霄的震慑力。
他往这儿一站，对鬼来说就像是把酷刑摆在了面前，问什么就得招什么。
更别提他往地府那“宝座”上一坐，审犯人的时候该是怎样的威风了。
为了不给檀霄拉低气势，江咸也在他身后站直了身体，抱起了双臂。
檀霄又问道：“这四周的结界，是谁布下的？”
“我，我们一起……”
这些还不是最让檀霄想知道的。
他在想，这几个月牢里不断逃出罪犯，那些看守的人为什么一次都没有上报？
檀霄虽然只是灵体状态，但煞气依旧强得可怕。
他只是伸出食指在空中画了一道竖着的线，那些之前还在吃人剥骨的恶鬼就老老实实站了起来，排成了长队。
就连那个女鬼也被迫站到了队伍里。
那些恶鬼身体不受控制向前走，但嘴巴却还能发出声音。
“鬼王大人，我们真的知道错了，求您不要再把我们扔油锅里了！”
“是啊鬼王大人，我们没有吃人，那些都是动物的骨头，真的！”
檀霄没有说话，只是引着他们往迷雾走去。
可走到一半，檀霄就看到了躲在柱子后面的阿黑。
江咸连忙跑了过去护住了她。
“她是我从外面带回来的！”
檀霄：“那一起进去吧。”
他走到江咸身边，拉起了他的手，正欲传送灵力，却被江咸一把甩开了。
“你身体还没好透，不要想着渡灵的事！”
檀霄：“……那牵着手总行吧？”
江咸脚步微滞，随后就见檀霄拉起了自己的手。
他扭头，正在吃瓜的众鬼立刻把脑袋转了回去，纷纷直视前方。
路上，他问檀霄：“我是走错楼栋了吗？”
檀霄点头：“嗯，你去的是26栋。”
江咸觉得奇怪，自己平时也没走错过……
檀霄看了阿黑一眼：“你受到了他们结界的影响，可能是带着她回来的原因。”
阿黑害怕檀霄，尤其是他看向自己时冷冰冰的眼神。她再次躲到了江咸的身边，扯起了他的另一只手。
他们一个走得快，一个走得慢，江咸只得在中间尽量保持步调，时而往后拽一下檀霄，时而扯着阿黑走得快一些。
这次檀霄没有带他走之前的路，而是直奔地府大牢。
如果说自己楼下通往地府的那段路属于地府郊区的话，那这段路又应该叫做什么呢？
杂石丛生，到处都是破败的雕塑，这些雕塑个个凶神恶煞，不知道是不是为了震慑来到此处的罪犯所用。
周边生长的树木看着比吸髓树还要可怖，树干全是裂痕，裂痕里藏着血迹。
这些树像是被刀剑刺伤，又像是被铁鞭抽打过，不知道是不是把罪犯绑到上面行刑之后的结果。
地上的枯枝败叶被一行人踩得咯吱作响，越往里走，檀霄脸色越差。
地府大牢虽然鲜有人来，但终归也是地府十分重要的一个地方，他平时来得少，但每次来看都能发现附近守卫森严，地上的落叶被扫得干干净净。
或许是这次来得突然，没人来得及通风报信吧。
一众鬼魂原本就对大牢有着足够的抗拒，再看到檀霄冷这一张脸，更是只想原地自杀。
可他们身体不受控制，只能跟着檀霄往前走。
阿黑从扯着江咸的手变成了抱住他的手臂，她说话不敢让檀霄听到，只是踮着脚尽力凑到江咸耳边。
“他不会也把我关进大牢吧？”
江咸安慰：“不会的，只有犯了大错的人才会被关。”
阿黑还是担心不止：“可，可我也缠了小桔子好久，是不是也算犯了大错啊？”
江咸对于地府的处罚措施并不是很了解，不过就以檀霄经常喊着“人性化”口号来看，这应该不算是多严重的错误。
于是他安慰道：“没事，放心吧。”
再往前走，江咸就看到了一排排房子高的铁笼，外面绑着粗粗的铁链，只不过笼子里是空的。
那些鬼又开始求饶：“鬼王大人，你把我们关回去，我们一定好好服刑，千万别……”
话还没说完，檀霄就带着他们转了个弯。
这是众鬼最害怕面对的结果。
他们脸色都变得更加惨白了，江咸知道，前面一定是什么了不得的场所。
果然，不远处出现了一个高大的铁门，四周是同样高大的围墙，围墙外还有几名阴兵把守着。
檀霄对江咸交待道：“这里阴气更重，不要松开我的手。”
江咸只顾着看那铁门和阴兵，都忘了檀霄往前走没有看自己，只是呆呆地点着头。
等到檀霄转过头看他时，他才回过神来。
“好的！”
那几名阴兵还以为是自己看花了眼，不约而同地揉了揉自己的眼睛。
等到檀霄再靠近些，他们才意识到这是真的。
“老，老大！”
他们惊慌失措地迎上来，看到他身后的那帮鬼后，更是吓得说不出话来。
“门打开。”
“是！”
见檀霄似乎并没有心思惩罚他们，几人赶忙把铁门推开，让一行人进去。
江咸有一种不祥的预感，他总觉得这里面可能就是他经常听到的刀山油锅之类的刑场。
进去后，他发现自己猜的果然没错。
正对着大门的就是一排满是铁锥的地毯，上面血迹未干，似乎是刚有人受过酷刑。
檀霄停在铁毯的一头，没有回头，后面的人已经哭声震天地。
“鬼王大人，求求了，我们以后再也不敢了，不要让我们再走一遍了！”
那老奶奶更是哭得十分可怜：“我们已经经不起折腾了，大人就饶了我们吧！”
他们哭的悲惨，如果不是知道他们是罪犯，江咸可能已经跟着他们向檀霄求饶了。
檀霄语气依旧冰冷：“踩。”
一个字如同有实物一般，推着众鬼往前走去。
那女鬼打头阵，她脚下的鞋子瞬间化为乌有，一双赤脚就这样踩在了刀尖一样的锥子上，仅一步就让她疼得撕心裂肺。
江咸立马伸手虚虚捂住阿黑的双眼，而阿黑自己也捂住了耳朵。
即使内心再抗拒，他们还是一个接一个地从那个铁毯上走了过去。
江咸不忍再看，只能转头找话题转移注意力。
“之前你们做的那些刑具，不是为了让他们体验到和生前拥有肉体时一样的痛苦吗？那这些是……”
檀霄：“他们在地下室的时候是有肉身的，那女人脱……强迫你的时候，你没有发现这件事吗？”
江咸惊觉，他看到那老奶奶飘在半空中时只是确定了他们是鬼，却没有注意到他们拥有实体这件事。
檀霄：“这些身体，是他们偷来的。”
“偷……从哪儿偷？”
檀霄：“你以为那些无故失踪，且最后都没找到的人都去哪儿了？”
江咸恍然大悟。
现在想来，一部分失踪的人应该就是被这些鬼魂给害死，然后又被占据了身体。
檀霄又道：“但是现在受刑的只是他们的灵魂，那些身体已经留在外面了，阴差会处理。”
江咸彻底迷糊了。
檀霄：“这里的刑具，都是针对灵魂的。虽然没有带着用肉身受罚的体验那么真实，但是一遍刑罚过来他们也会受不住。”
院子里阵阵惨叫声引来了更多阴兵，他们看到檀霄正在惩罚这些鬼魂，一时间都不敢靠近。
那些管事站在一旁，更是吓得瑟瑟发抖，仿佛他让这些鬼公然受罚，就是为了警醒他们。
他们几人都缩在一团，等着檀霄惩罚完这些鬼之后再来惩罚他们。
江咸注意到了那些人，那些人也注意到的江咸，以及他被拉着的手。
似乎是想起了之前的种种传闻，他们都向江咸投来求救的目光。
可江咸又怎么救得了他们，他只得把目光收回，装作什么都没看到。
等到所有鬼都从尖刺铁毯走过时，那些管事的脸色也已经吓得惨白了。
檀霄从他们身边经过时，只抛下了两个字。
“跟上。”
那些人腿都软了，但还是擦着汗跟了过去。
再往里走，江咸看到了一口直径至少有十几平米的大锅，这似乎也是那些恶鬼最害怕的环节。
即使脚底还流着血，他们还是跪下求饶。
“我们去坐牢，永生永世都不出来了，求求鬼王大人放过我们吧！”
檀霄自然不会听他们的求饶，随后一众鬼全都被迫站起身，哭丧着脸，以一种十分别扭的姿势往油锅口爬去。
锅里的油在咕嘟咕嘟冒泡，不知为何，江咸竟然想起了曲昭昭说的油炸雾面鬼……
可听着“滋啦”一声后，他还是心头一紧，带着阿黑往一旁撤去。
或许是发现这些画面对于江咸来说过于血腥了，檀霄找了个人在油锅前守着，随后看了身后缩成一团的几人一眼，擡步往正堂走去。
那几人脸色惊恐极了，十分害怕却又不得不抓紧跟上，甚至都不敢擡头看檀霄一眼。
正堂里摆着一个桌子，上面干干净净，但是桌布底下却藏着一个布袋。
檀霄踢开一看，只见里面装着散乱的纸牌和瓜子。
这些人平时上班时候在做什么，简直一目了然。
几人站成一排，头垂到了胸前，就像是上课怕被点到名字的差生。
檀霄走到其中一个人面前，伸出手扶了扶他胸前写着员工号的牌子。
就这一个动作，把那人吓得直接跪下了。
“老大，我们错了！”
其他人见状也纷纷跪了下来：“我们错了老大，别杀我们！”
江咸：“……”
工作失误，也不至于杀鬼吧。
这檀霄平日里究竟给别人留下了什么印象啊！
“十七个。”
听到这个数字后，他们茫然擡起头，只看到檀霄正居高临下冷眼看着他们。
“这几个月，从牢里陆陆续续逃走了十七人，你们一个都未上报。”
外面油锅里的惨叫渐渐弱下，屋子里的哭声却响了起来。
“老大，我们错了，真的错了……”
檀霄似乎很是讨厌这种连续不断的噪音。
“闭嘴。”
几人立刻停下了哭声，只是身体还在忍不住颤抖。
其中一个人突然跪着挪了两步，拽了拽江咸的裤脚。
“你就是江哥吧？听说你和老大关系好，你帮我们求求情吧！”
江咸有些为难，这是地府的事，自己有什么立场来管？
可看到几人实在可怜，江咸还是问檀霄：“一定要杀了他们吗？”
檀霄脸色这才缓和了一些，叹了口气，对他摇了摇头。
不仅是底下跪着的几人，江咸也松了一口气。
“去刀板上走三圈，罚一年工资。”
江咸心中一颤，但那几人却像是得到了莫大的恩惠般，谢过檀霄之后就立刻从地上爬起来，一刻不停地跑了出去。
江咸对檀霄平时的做事风格又有了一个新的认识。
檀霄看向江咸：“是不是觉得我太狠了？”
江咸沉默了几秒，摇了摇头。
其实他仔细想想就能明白了，恶鬼逃跑，比阳间那些监狱的犯人逃跑还要可怕得多。
且不说地下室的那些是不是动物骨头，如果他们真的是想吃人，谁又能拦得住呢？
再说那些被他们偷来身体的人又何尝不无辜？
“擅离职守，让无辜的人受到伤害，本就该按律惩罚，不然你们地府的规矩不是白定了？”
听了江咸的解释，檀霄看向他的眼神又带了些赞许的意味。
刀板上的惨叫声再次传来，惹得油锅里那些被炸的恶鬼都忍着痛苦伸出头来一探究竟。
看到平日里管事的因为他们逃走被罚得这么严重，众恶鬼也知道了自己以后是不会有好日子过了，必然是三天一小罚，十天一大罚，永远也摆脱不了痛苦。
看着他们心如死灰，江咸知道惩罚的目的达到了。
或许地狱就是这样一个地方。
虽然残忍，但那些世间实现不了的公平，却可以在这里实现。
所以再看向油锅里那些奄奄一息的恶鬼时，他一点都不觉得残忍了。
他开始庆幸恶人终有恶报，那些无辜受到迫害的冤魂，应该也会得到一丝慰藉吧？
跟着檀霄走出地府大牢，江咸提议先把阿黑送到投胎的地方。
阿黑刚才已经见识到檀霄惩罚恶鬼的样子，此时根本不敢说话。
檀霄也终于注意到了这个瘦小的女孩儿，问道：“为什么要逃脱阴差的抓捕？”
阿黑低着头，解释的声音小如蚊蝇，还是江咸帮她说出了事情的经过。
檀霄回味着江咸的话：“曾附在两个人身上，这么严重吗？”
阿黑心里咯噔一下，生怕下一秒自己就被眼前这个可怕的鬼王扔到油锅里去。
江咸见状叹了口气，对檀霄道：“你就别吓唬她了。”
檀霄也不打算再逗她，开口道：“先去查查她的福报值再说。”
几人到了办公区时，所有人都十分惊讶。
“老大，你身体已经恢复了，早上阿园还说你在轮椅上坐着，不会是装的吧！”
大多是装的，这不还好好地拉着人家小手散步呢吗？！
檀霄看了曲昭昭一眼，她立刻闭上了嘴。
来到登记处，工作人员帮忙查询了阿黑的福报值。
按照年龄和一生所做的善恶事比例来算，她的福报值竟然还不算低。
那个工作人员见鬼王在身边，工作态度也好了不少，对阿黑贴心提示道：“你上辈子挺可怜的，加了不少分，但是因为附在别人身上直接扣了大分。人是投不成了，可以投胎成一些动物之类的。”
“真的吗？！”阿黑激动地蹦起来。
“那可以选择做一只猫吗？！还有还有，可以选地区吗？！”
工作人员手中的鼠标动了动：“猫的话品种可以选，但地区，你的福报值不太够。”
江咸看了檀霄一眼。
檀霄对那人道：“让她选。”
那人有些为难，但还是照做了。
随后他又对江咸道：“之前你提的让投胎者有更多平替选择的建议，我们实践有段时间了，闹事的人的确少了很多。”
江咸没想到之前随口说说的建议他能这么认真去做，一时间有些受宠若惊。
阿黑看向这个她刚刚还在害怕的大哥哥，眼中闪过一丝激动，可对方接下来的话却又泼了她一盆冷水。
“福报值从那只猫颜值里扣。”
那工作人员立刻明白了，立刻找了些样子比较奇特的猫的图片，让阿黑选。
阿黑：“……”
江咸：“……”
鬼王做事，还真是一丝不茍啊。
把阿黑安顿好后，江咸跟着檀霄上了楼。
“中午我不在家，怎么吃的？”
檀霄有点委屈：“没吃。”
江咸发现是自己给忙忘了，中午的时候应该给他点个外卖的。
他又问道：“下午呢？”
檀霄又摇了摇头。
江咸：“……”
“你身体不是好了吗？哪怕做不了饭，点个外卖也是可以的啊！”
檀霄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四下看了看，最后走到轮椅旁并坐了下来。
江咸：“？”
檀霄一本正经道：“刚才我是强撑的，其实我身体还没恢复。”
随后，他转着轮椅来到江咸的面前，擡起头眼神真诚地望着他。
“我饿了。”
这一操作着实把江咸看呆了。
这……这还是刚才那个冰冷可怕的鬼王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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