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眼里全是你
檀霄举着自己手中雪白的毛巾，江咸想要伸手去够，却发现自己胳膊不够长。
“你再拿过来一些。”
檀霄这才向前走了两步，把毛巾递到了他的手里。
“真的不用我帮忙？”
江咸拿着毛巾擦拭着自己的脖子，有些奇怪道：“我好好的要你帮忙做什么？这点小事自己来就好了，谢了！”
檀霄还想说什么，但看着江咸一副信心满满的样子，他只得转身离开，只不过没敢走太远。
木桶后还有一个屏风，江咸转头见檀霄不见了，这才放下心站了起来。
然而刚刚起身，他就发现自己眼前一黑，身体不受控制地向前倒去。
好在他本能地抓住了木桶的边缘，才没让整个人翻到桶外去。
他想张嘴喊人，却发现自己脑袋晕沉沉的，根本控制不住自己的行为。
而就在这时，一只手将架着他的胳膊将他整个人擡起来，他还能意识到自己没穿衣服，刚想拒绝，就感觉到自己的腰部被围上了什么东西。
他扶着檀霄好久才缓过来一点，断断续续道：“我应该是，应该是泡得太久有点缺氧了……你，你先扶我休息一会儿吧。”
檀霄把他的手搭在自己的肩上，随后将自己的衣服系在了他的腰上，指尖触碰到他温热又柔滑的背脊时，不由一颤。
“先擦干净再休息。”
檀霄沉声说着，趴在自己肩上的江咸却没有什么反应，看来刚才的那句话已经耗费了他所有的力气。
江咸的身子软绵绵的，如今整个人都瘫倒檀霄的身上，放心地昏睡了过去。
檀霄把他稍稍扶起，随后一只手绕过他的双肩，另一只手则放到他的双膝内侧，将他整个人抱了起来。
屋子里氤氲的水汽还未散去，甚至比刚才还要浓重，檀霄想要把他抱回卧室，却又怕弄湿了床铺，于是想了想，还是把他放了下来。
江咸坐在了桶沿上，整个人就像一个没了活力的布娃娃，身体东倒西歪。
檀霄只得用一只手扶住他的肩膀，另一只手拿着毛巾从上往下帮他擦拭身体。
江咸比自己刚见到第一眼时稍稍涨了点肉，不过也仅仅是一点，檀霄记得他当时看到江咸时，脑子里出现的词是“消瘦”和“营养不良”，现在就只能用“瘦”来形容了。
他皮肤上因为热气熏出的粉意正在慢慢褪去，剩下的就只有他皮肤原本的白皙，檀霄擦着擦着就欣赏起来。
江咸的颈部修长，有点像他见过的舞者的脖子，他的锁骨也很明显，摸起来……就像是一块莹润的长形玉璧。
“檀霄，扶我躺下休息一会儿吧……”
江咸缓缓睁开了眼，发现自己还在泡澡的地方，开口请求道。
檀霄一愣，随后开口道歉。
“很快就好了。”
自己的动作……被发现了吗？
好在江咸说完这句话之后就又睡了过去，檀霄帮他擦好上半身之后，便开始帮他擦腿。
自己围在他身上的衣服已经湿了，檀霄也没去管，直接从他的大腿往下擦去。
江咸的身材很匀称，小腿上的肌肉不多，但让他看起来多了一点力量感，没有外表看起来那么瘦弱。
等整个身子都擦好后，檀霄别过头，解开他身上的衣服，随后捞起搭在架子上的常服披在了他身上。
这件常服相当于一件宽松版的灰色浴袍，只不过胸口上用针线缝着群山图样以及灵新山道观的名称，张沉年说了，这是有资格在道观内留宿的贵客才会有的待遇。
帮他把腰带系好后，檀霄再次将他抱起，往隔壁房间走去。
轻轻把江咸放在了床上，只听他还迷迷糊糊说了声谢谢，檀霄无奈地摸了摸他的额头，随后出门洗漱。
等他再次回来时，就发现江咸身上的被子已经被他蹬掉了，应该是很不舒服才会这样吧。
他上床之后躺在了江咸身边，轻轻拍着他的胳膊。
这种方法似乎很有效，江咸刚才还紧皱的眉头如今算是舒展了些，檀霄看着他那张脸，心中的情绪很是复杂。
这些年他一直被自己的员工洗脑了，本以为自己才是那个直男，没想到室友比自己还要直。
不管是网友出主意，还是曲昭昭男友给的“秘方”，对他来说好像都不太管用。
许多时候他都以为气氛已经到位了，期待着对方能发现些什么，可他的脑回路却又不知道偏到哪去了。
如此想着，檀霄免不了叹一口气。
而就在这时，江咸转身面向了他，并把胳膊搭在了他的身上。
檀霄一怔，转而用手去拍他的腰。
江咸倒是睡得很舒服，可檀霄却在黑暗中失眠了许久。
*
第二天一大早张沉年就跑来敲他们的门，江咸睡得迷迷糊糊睁开眼，发现床上只有他一个人了。
也对，檀霄把自己送回来之后应该回他的房间了。
张沉年穿着一袭青色道袍，面带微笑，标准的叫醒服务。
初始印象很重要，至少在前几天他要表现得殷勤一些，毕竟自己价值几百万的古董还在檀霄手中攥着呢。
“早饭已经准备好了，起来洗漱之后吃饭吧！”
江咸看了一眼时间，早上六点多，是应该吃了饭去上班了。
这里离他上班的地方比较远，看来张沉年是挺细心的。
“老檀呢？”
江咸好奇他怎么会问自己，檀霄不应该在隔壁睡着吗？
张沉年：“……”
“昨天你先去洗澡，他告诉我只安排一间房就行，他好照顾你……你们昨天没睡一起啊？”
江咸微微吃惊。
他好像有点印象檀霄躺在自己身边，但是后来就不记得了。
张沉年掏出手机准备给檀霄打电话，江咸却看到檀霄从院子的竹林中走来，手中还拿着几个新鲜的笋子。
“我去，大早上你不睡觉，去挖竹笋？”
檀霄却把手中的竹笋扔给了他：“留着炒菜吃吧，挺鲜的。”
张沉年毫不犹豫地把空中飞来的竹笋搂在了怀中，却忘了上面还沾着泥土，就这样把衣服给弄脏了。
他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但为了一个月后的古董瓷瓶，他还是装模作样地夸赞道：“眼光真好，这几个笋长得多标致，看着就好吃！”
檀霄搓了搓手上的泥，对他道：“这里竹子长势不错，灵气也最旺，到时候就在这里开坛做法也不错。
张沉年心疼地看着他种的竹林，道：“好，到时候把竹子砍了，给你造个法坛出来！”
不就是竹子吗，没了再种就是了，几百万没了可就真没了！
早饭依旧是青菜小粥，吃饭时，江咸问檀霄道：“昨晚我晕了之后，是你帮我擦干身体的？”
檀霄一边用勺子搅拌着碗中的粥一边漫不经心道：“是啊，怎么了？”
江咸忙道：“没什么没什么！”
又吃了几口，他忍不住再次问道：“那……你当时……”
“用衣服帮你遮住了，我什么也没看。”
听他像是猜到自己要问什么，这么快就给出了解答，江咸稍稍松了一口气。
他安心吃起饭来，毕竟再问下去就显得他有些小家子气了。
而这时檀霄却突然开口：“看到又怎么了，你不是直男吗？”
江咸吃惊擡头，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檀霄没有看他，只是低头喝着粥，只是江咸能看出来他平静的表情下似乎有些别样的情绪。
难道他还在为了昨天的事生气？
下山之后，江咸道：“你只要送我到车站就行了。”
檀霄却直接往他公司的方向开去：“顺路。”
江咸：“……”
完全是两个方向好吗。
他见檀霄即使心情不怎么美丽还是对自己无微不至，多少有些感动。
“谢谢啊。”
檀霄记得自己以前就跟他说过别对自己这么客气，可现在也懒得纠正，踩下油门过了一个路口。
江咸发现他现在的车技比之前好了不少，大概是因为他以前真的很少开车，是因为自己他才增加了开车的次数。
好在早上路上没太多人，檀霄很快就把他送到了公司门口。
“下班来接你。”
江咸还没说话，檀霄就摇上了窗户，掉头离开。
他总觉得檀霄昨天之后就有些怪怪的，可是具体又说不出来，只能不再去想。
以前都是掐着点打卡的他这次破天荒地提前半个小时就出现在了打卡机前。
“早上好，祝您度过美好的一天。”
江咸每次听到这个语音都会在心里回一句：上班美好不起来，谢谢！
章嘉还没上班，前台没人，于是他径直上了二楼。
他知道霍明寿每天都来得很早，于是先敲开了他的门和他打了声招呼。
霍明寿：“回来啦？不是还有一天假没休完吗？”
江咸应了一声，解释道：“事情已经办完了，耽误太多工作得抓紧补回来。”
霍明寿笑了笑：“没事，你不在的这段时间我给你招了个小助理，他虽然没你工作效率高，但也挺能干。”
江咸有些惊讶，霍明寿却道：“去看看吧。”
从霍明寿的办公室离开，江咸推开了自己办公室的门。
“游黎？”
“江哥，你回来啦！”游黎眼中露出惊喜，随后有些不好意思，“这几天你在忙，我就没和你打声招呼，是我跟霍总请求调来这里工作的。”
“是出了什么事吗？”
游黎挠了挠头：“我，我好像不太适合在冷藏间工作。”
江咸坐下来认真听他讲述。
上次遇到那个让他幻想自己身上都是虫子的尸体之后，他本以为以为都已经过去了，可前几天他又遇上了一桩怪事。
“罗主管回来后还是继续在用你留下来的表格，你设计的那个表格上会记录死者的各种信息，被搬走的尸体打上对号后就会自动归到下边。”
江咸点了点头：“有什么问题吗？”
游黎脸色不大好看：“可有次我去核对的时候，发现自己记的和那个表格里的信息完全不一样。”
“明明是已经搬走的尸体，在我本子上却是刚刚搬运过来的！”
他回忆起这些事似乎很痛苦很纠结：“经历了上次的虫子尸体后，我好奇心就不敢那么重了，只是在和别人确认的时候发现，好像就我自己出现了问题。”
他说到最后，突然擡头看向江咸。
“江哥，你相不相信这世上真的有鬼啊？”
江咸一怔，随后笑道：“都是心理作用，不过你既然已经调职了，就在这里好好工作吧。”
游黎心里的话似乎是憋了很久，不吐不快，他继续拉着江咸道：“江哥，你应该还记得上次那个尸体吧？我现在还经常梦到当时的场景，就很奇怪，我怎么会和死人拥有同样的回忆呢？你不觉得这是科学解释不了的事情吗？”
他一口气说了很多，江咸表示理解。
对于一个从小接受的都是科学教育的年轻人来说，突然经历过这么一遭事，的确是挺影响自己的世界观的。
江咸先是劝他安静下来，随后道：“可能是你在冷藏间待久了，见到的尸体太多，心理慢慢发生了变化，离开那个地方或许就好了。”
游黎却道：“江哥，我觉得你在骗我，你上次明明也察觉到了不对劲是不是？”
江咸微微一愣，良久才开口：“为什么会这么想？”
“就……感觉！而且世界上根本就没有这么巧的事，除非是那个人死得真的很冤，想要通过我来给他报仇！”
江咸没料到他能想到这一层，但很显然他现在也不确定，只是处于一种怀疑的状态，所以自己不能把真相告诉他，那样会让他整个人更加混乱。
游黎还停留在自己的思维层面，问江咸道：“江哥，我不会是拥有了别人没有的能力吧？”
他起身给自己倒了杯水，重新坐下后半开玩笑道：“你不会以为自己是什么天选之子，上天专门派你来拯救那些枉死之人的吧？”
这下轮到游黎怔在了原地。
“没，没有……”
江咸又笑了笑：“我以前也觉得自己和别人与众不同，总觉得自己有一些别人没有的能力，比如觉得自己可以控制下雨的速度，做的梦可以预知未来……”
“可后来我才发现，那些都只是巧合而已，这世上还有不少人和我一样拥有超能力的人，只是这些我们所为的能力并不影响我们依旧是社畜这个事实。”
“我们改变不了世界的，甚至改变不了任何事。”
说这句话的时候，他擡起头看向了游黎，眼神中带着些复杂的情绪。
游黎一时间没明白他为什么要这么说，但还是意识到自己刚刚说的话太多了。
不过这也是因为这些天他经历的事情太过诡异，不管是谁都会觉得要么是自己的精神出现了问题，要么是这个世界出现了问题。
憋得太久，总要找个发泄的机会。
而这似乎是吓到了江咸。
自己刚调来这里，而且江咸也刚回到岗位，他不该这么心急地把所有事都抖搂出来的，甚至他刚才还怀疑江咸和他一样也能察觉到特殊的东西……
就算江咸平时对他再好，也受不了他神神叨叨的吧？
游黎走到江咸面前，道：“江哥，以后我再也不提这事了。”
江咸点了点头：“行，现在这份工作远离冷藏间，你应该会慢慢好起来的。”
毕竟死人的魂魄大多会舍不得自己的身体，经常在冷藏间停留，那里的阴气自然很重，这里就不一样了，这里活人居多，阳气早就压过了阴气，游黎在这里待一段时间后情况应该会好不少。
游黎的办公桌很是简易，靠在入门的角落里，被盆栽遮挡着，很不起眼。
他走到办公桌前把这些天整理好的资料拿过来给江咸看：“江哥，这是我仿照着你之前的文件学着做的，应该会有很多错误，我以后会好好学的。”
江咸接过文件，道：“没事，慢慢来。”
他回这里之后每天要处理的东西比冷藏间多了好几倍，连摸鱼的工夫都没了，游黎调过来是好事，多多少少也能帮他处理一些简单却繁杂的文件。
文件被游黎码得整整齐齐，全都分类用书页夹给装订好了，江咸一页页翻阅，越往后看越是惊讶。
“这真的是你一个人做的？”
游黎吓了一跳：“是的！做，做的很离谱吗？我会改！”
江咸连忙摇了摇头：“你当时跟我说你高中毕业就来这里工作了？”
游黎不明所以，但还是道：“是啊，我成绩不太好，所以……”
江咸却道：“那这些数据你是怎么算出来的？”
游黎看了看江咸手指的地方，有些不好意思道：“我看之前整理好的文件里就有这些东西，所以这几天就跟着电脑偷偷学了一下……”
江咸更是惊了，几天的时间竟然把这么复杂的公式都学会了，这孩子为什么没考上大学啊？！
游黎更加不好意思了：“我偏科严重，英语实在不会，只考了二十几分……后来我直接放弃报考，来找工作了。”
江咸没看出来，他还挺有主见，放弃报考应该要顶住很多压力吧？
游黎：“本来以为早点出社会就能多赚几年钱，可是进了社会我才发现钱真不是好赚的，还是那些学历好的人机会更多。”
江咸：“其实你现在知道还不晚……你要不要跟着我学？我把大学的知识都教给你。”
游黎有些惊讶：“可，可我只是当你的助手而已，只要平时的知识够帮助你就行了。”
“难道你想一辈子当别人的助手吗？”
江咸其实看出了游黎并不甘心于一直默默无闻。
“没上大学并不代表你就比别人差劲，你比我见到的很多人都聪明，只要好好学，以后一定有大出息。”
游黎眼中露出了惊喜的神色：“真的吗？！”
江咸点头。
可是游黎又犹豫了起来：“江哥，你教我要花很多时间的，你图什么啊？”
江咸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我不是利益至上的人。”
看着游黎更加疑惑的眼神，他笑了笑：“我是觉得如果自己能够培养出一个合格的接班人，会是一件很值得骄傲的事。”
游黎听出了别的意思：“接班人？江哥，你不会打算辞职吧？”
“嘘……”
江咸把手从他的肩膀上拿了下来。
“霍总人很好，给了我人生中的第一份正式工作，又在我入职后照顾颇多，我是不会轻易离职的。”
游黎像是想到了什么：“可是你投资的食品厂刚开业，一定很缺人手吧？以后那个厂子做大了，你还会继续留在这里吗？”
江咸看了看他：“这也是我在思考的问题，真的到了那一天，我也希望自己离开后，有比我更优秀的人来接任我的工作。”
“当然，这也要遵循你自己的想法。”江咸真诚地看着游黎。
游黎思考良久，像是下定很大的决心似的：“我，我试试！”
第二天，江咸就拿来了一摞书，是他在二手市场淘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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