替她梳发
叶蝉衣从那光洁匕首上,看见了自己无波的一双眼。
她不着调地想,这张脸果然是装X的不二选择。
瞧这淡定漠然的样子,多有大佬风范!
花满楼三人往前一步,团在叶蝉衣两侧,盯着白衣少年。
白衣少年反手向下一掷,匕首倒插桌子,左手也拍到了桌子上,就在叶蝉衣眼皮子底下能看见的地方。
“你赢了。”他脸上的喜色不见,剩了几分阴森沉郁,还有不怀好意。
叶蝉衣伸手,拔走桌上匕首,伸出两根手指弹了弹。
叮——
匕首回声清脆。
她看着少年,闭上眼,用力往下刺去。
白衣少年紧盯着她,并不看自己的手,好像是为了将她一张脸记住,来日好找机会报仇雪恨。
匕首却猝然悬停,停在白衣少年手背皮肉上。
叶蝉衣缓缓睁开眼,擡眸朝白衣少年微微勾唇,眼角笑意弥散。
她在无名空间问猫猫:“统统,怎么样,我这姿势,够不够邪魅狷狂?有没有三分薄情,三分讥诮,四分漫不经心的淡定自若、喜怒无常的高手气质!”
小猫咪:“……”
她家宿主开口之前倒是有,开口之后,就只剩沙雕。
猫猫痛苦捂住脑袋,昧着良心道:“嗯,十分邪魅狷狂。”
愿主系统原谅她的谎言,这可都是善意的啊!
“我不要你的手。”叶蝉衣将匕首收回,把玩着,“你是天公子的手下吧?”
白衣少年下睑一缩,又重新捡起那种顽皮明媚的笑容来。
“冰蝉仙子好眼光!”
叶蝉衣半点不谦虚道:“我知道我眼光好,低调,不要宣扬。”
白衣少年:“……”
他嘴角扯了扯,最终还是保持沉默。
叶蝉衣也不需要他说话,自顾继续道:“看来是了,你是来接我们进山庄的人?”
“是。”白衣少年干脆利落应道。
派出去的人都被抓了去换钱,他不亲自出马怎么行。
叶蝉衣点头:“怎么称呼?”
白衣少年托着腮帮子看她:“仙子叫我小公子就好。”
小公子?
叶蝉衣的目光凝了一瞬,她转着手中匕首,若无其事问:“现在就走?”
小公子嬉笑道:“若是仙子想在这里住一晚,也省得。不过这老板并不是我们山庄的人,得付钱。”
叶蝉衣当即将匕首一收,站起来:“那还等什么,现在就走。”
付钱?
那是不可能的。
小公子像是早有预料一般,踩着凳子翻到他们前头,做了个微微躬身“请”的姿势。
叶蝉衣他们对视一眼,跟上。
“姑娘……”清秀女子喊住她。
叶蝉衣回头:“怎么了?”
清秀女子将外衣摘下来:“你的外衣。”
叶蝉衣一笑,清冷的声线多了几分柔和:“不用,天寒料峭,你穿就好,小心不要着凉。”
她重新转过身,出了木房子。
身后酒家逐渐成了一点光,最后消失不见。
小公子还在前面带路。
他们谁也没有开口问他,只是惯例互相开玩笑。
一路嘻嘻哈哈。
小公子暗暗翻了个白眼,加快了脚步。
又走了半个时辰左右,他们来到一条大河前。
大河平缓,并不如何湍急。
小公子拿出腰带上的信号弹,朝天发出。
嘭——
白光在天际炸开。
不多会儿,对岸有黑影摇摇晃晃而来。
大河雾气弥漫,影影绰绰,看不分明。
等黑影行至河心,才隐约窥见一点轮廓。
一方长舟,一人站立中间,左右两边立长杆,长杆挂布,迎风扬扬。
再多的,就看不真切了。
等黑影近前,他们才看清楚,那长舟并非长舟,而是一副棺材!
站在中间的那人,脸色惨白,嘴唇青紫,极其瘦弱,身上宽敞的白衣裳像极了白无常的衣裳,和那张脸一样惨白!
立在两边的长杆,挂的是麻布,是坟头的幡,而非船上的帆!
深夜,雾气缭绕。
夜风轻吹,寒气从脚底升起。
回头望来路,只有黑黢黢密林张开的一张大嘴。
陆小凤紧张地咽了一口唾沫,小声嘀咕:“这到底是人是鬼?”
楚留香也觉骇然,一股寒气冒脊背,不过他倒是敢肯定,眼前的是人不是鬼。
“有影子,莫怕。”他伸手拍了拍陆小凤头顶的发。
陆小凤:“……”
这安慰孩子似的两下轻拍脑袋是为何。
“来了?”白脸人开口说话,声音飘渺,鬼气森森。
花满楼看不见,眼前光景并不能给他什么冲击。
他只觉得,这大河之水,大概有些凉,迎面而来的水汽冷冰冰,得给衣衣添衣。
温雅君子将外衣除下,披在叶蝉衣肩头。
带着君子身上香气和温度的衣服落在身上,叶蝉衣转头望了一眼,压了压自己翘起的唇角,努力保持清冷神秘难测的人设。
“统统!他好细心!他给我披衣诶!”
猫猫:“……是,他细心,他温柔,他体贴。”
她举爪捂头。
主系统啊,请告诉她,她家亲亲宿主到底是怎么做到一边清醒搞事,一边给她展示恋爱脑的!
叶蝉衣炫耀完,心里满足,嘴角一翘。
人设开始崩塌之旅。
“这棺材这么小,站不下我们吧?难道要拆了一人一块棺材板板?那也不够吧?我们一共六个人,这带上盖也顶多拆四块大板,剩下两块这么小,狗都不站上去。”
陆小凤、楚留香:“……”
忍住,他们不能笑。
花满楼一直弯着唇微笑,笑容再深一点点也不算明显。
他只是将扇子摇得快了点儿。
白脸人:“……”
他怀疑对方在内涵他们俩是狗。
没等反唇相讥。
叶蝉衣上下打量着白脸人,抢先开口:“这兄台脸色白中带青,是不是感染了肺痨?”
白衣人胸膛一瘪,深呼吸了一口气。
不等气吐出来,叶蝉衣往后退了两步,又抢先开口:“我听说肺痨会传染,你们山庄找这样的船夫来驾驶棺材接人,不妥吧?”
小公子:“……”
嘣——
他们似乎听到了恐吓失效破裂的声音。
重点是小和操纵棺材的人看起来像染了肺痨吗?!
重点是这诡异的氛围!是这棺材!
小公子和白脸人的脸色,都有些不太好。
“做人要听劝,你们要是不想葬身大河,被河水吞没,还是花几个钱,找一艘大点儿的船来比较好。”叶蝉衣彻底抛去清冷神秘难测人设,化身毒舌,“该花的钱就要花,不要省。”
白脸人眼珠子上翻,死死盯着叶蝉衣,像冤魂前来索命一般。
小公子伸手,将脚步挪动的白脸人拦住,道:“仙子吩咐都听到了?还不赶紧找一艘大点的船来?”
他转头,递了个眼色。
白脸人不甘心,剜了叶蝉衣一眼才走。
叶蝉衣小声对花满楼嘀咕道:“那人眼睛好像也有些问题,瞳仁太小了,像黄鼠狼的一样,不知道这是什么毛病。”
花满楼刚松弛下的唇角,又提起了一点儿。
他配合着,小声回答:“若是瞳仁过小,脸色青白,极有可能是肝胆火炽,风湿热邪,肝肾阴亏致虚火上炎等上犯清窍引起。①”
“哦……”叶蝉衣提了一点声音,恰好让白脸人听到,“原来是肝肾不好啊……”
语气里面仿佛还带了别的言外之意。
刚走不远的白脸人:“……”
黄鼠狼、肝肾不好,他全听了个正着。
好气。
小公子瞥了叶蝉衣一眼,对白脸人沉声道:“还不快去。耽误了公子的事情,你有几条命来赎罪?”
本还气愤的白脸人,听到“天公子”三个字,就像是被冰雪兜头泼下一样,瞬间清醒过来。
他瞬间加快脚步,往上游而去。
叶蝉衣他们也注意到对方这点子变化,对天公子其人,又多了一分认识。
别的不说,对手下肯定严厉异常。
没过多久,白脸人就换了一艘正常得不能再正常的船回来。
叶蝉衣还有点儿失望。
啧,还以为有更好玩的东西呢。
楚留香作为一个家里有豪华大船的人,倒是对船体构造和用料十分熟悉。他一眼就看穿了对方的把戏。
“小心些。”他也并不是很小声地对其他三人道,“这船是用胶来黏的,估计走不到对岸,在河心就会被水融化散开。”
叶蝉衣“嘶”了一声,也用并不算小声的随便压低的声音道,“真是卑鄙的手段!”
小公子和白脸人:“……”
麻了,看淡吧。
白脸人当作什么都没听到,请他们上船。
他板着一张脸,更像白无常了。
叶蝉衣他们也当作无事发生一样,踏上船,小公子最后。
前有敌,后亦有敌,还真是不妙。
楚留香的判断十分精准,船刚行至河心就裂开了。
幸亏他们早有准备。
楚留香自不必说,哪怕从一开始就没有船,凭着一身轻功,横渡大河不是什么问题,踏水借力什么的,于他而言是常事。
陆小凤的轻功也不差,最起码是江湖前十的存在。
温雅君子不常展示自己的武功,可一身轻功如春风似落花,飘逸自然,也差不到哪里去。
唯一需要担心的,是只在陆地用过轻功,还没实战过水上漂的叶蝉衣。
变故在意料中发生后,楚留香制住白脸人,陆小凤对上小公子,唯恐他们搞点别的手段。花满楼则是带着叶蝉衣,脱离困境的同时,顺带教她如何用轻功渡水。
温润秀雅的君子,衣袂飘飞,在宽敞大河留下一道残影。
他踏着脚下木板,伸手将叶蝉衣腰肢揽住,借力一跃而起,直接跨过白脸人,往下飘坠。
足尖又点冰冷河水,倾身向前。
“莫怕,运起内力灌于足下,提气上虚。”和煦的语气在耳边响起。
叶蝉衣稳了稳,试着运转内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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