粱寒有些无措,只能再次道谢。
之后便这样在特木尔和岱钦的双语聊天中度过,粱寒也有些感觉到了,特木尔看着热情爽朗,对他和颜悦色,实则却是当他一个好玩的物件,就像看街上的猴儿一样看待他。时不时还拿“你没有爹在中原好过吗”或是“你与我们百泉人那么像,你养母不嫌弃你吗”这样的话来刺他,就想看他的反应。
粱寒心里发怒,却强忍着,有问必答,恭恭敬敬。
久了特木尔便觉得没意思了,干脆不再用汉文,而是只用母语,和岱钦叽里呱啦聊了起来,神色越来越严肃。
粱寒吃得不得劲,半饱便放下了刀,摩挲着面前的酒碗,观察这个王帐。他虽然没过过什么豪奢的日子,但也见识过宣朝一些有钱人家的深门大户雕梁画栋,此时只觉得王帐金碧辉煌中透着股暴发户的气质,品味连一些目不识丁的商人都不如,心里莫名得意的同时,又觉得有些索然无味。
过了许久,终于有奴仆来报,察托尔亲王到了。
特木尔终于又来劲了,圆脸上露出亲和的笑:“粱寒!你爹来了!”
粱寒勉强的笑了笑,起身迎接时,心里却转过一个念头:若是这么快就遇到察托尔,那如果岱钦这时候再把他娘叫来,岂不是立刻就露馅了?!
这念头吓得他手脚一凉,偷瞥过去,果然看见岱钦嘴角噙着笑,正意味深长的端详着自己,他连忙回过头,心里很是七上八下,可偏这时候奴仆掀起了帐子,一个高大的身影带着一股寒气,昂首快步走了进来。
时光荏苒,这个曾经让马莹千里追随的男人已经被草原的风雪和烈日打磨成了一个黝黑精壮的中年男子,神色沉郁,嘴角下垂,即使一身锦袍腰佩弯刀,也全然没了马莹口中那纵马踏浪的风采。
他看到粱寒,微微一怔,随后右手扣胸,低头问候了一声特木尔。
特木尔哈哈大笑,指着粱寒,用汉话道:“王叔!你看看,他是谁!”
察托尔早就注意到了粱寒,闻言又细细看了一眼,神色中带了些疑虑,迟疑道:“中原人?”
“亲王明明知道答案了,又何必多此一问。”岱钦的汉话倒是很溜,连嘲弄都很明显。
察托尔冷哼一声,再次看向粱寒时,神色便复杂了,往前迈了一步,低声道:“……博音图?”
粱寒心一跳,他不知道为什么,虽然从未听过这三个字,但却又极为熟悉,仿佛在脑海深处萦绕过!
难道,这是……
“你的母亲,是马莹吗?”察托尔又往前迈了一步,声音颤抖,眸光闪动。
粱寒反而后退了一步,缓缓点了点头,心跳越来越快。
“哈!”察托尔笑了一声,忽然走上前,擡手一把抱住他,大声道,“那没错了!你是博音图!是我儿子!哈哈哈哈哈!你回来啦!你终于回来啦!你娘呢!?她在哪?!”
粱寒:“……”
就在这时,突然有人掀账而入,气喘吁吁道:“报大单于!大栅!有人放火!牛,牛群惊了!”
他说的是百泉话,除了粱寒,其他人都面色大变,单于特木尔干脆蹭的站了起来:“什么?!走!去大栅!”
“不,”岱钦忽然道,“先通知谷口营兵,我们去冰牢。”
“什么?”特木尔问了一声,却没在意,立刻下令道,“吹起号角!封住谷口!走,岱钦,我们去冰牢!”
察托尔此时放开了粱寒,意欲跟过去,却见岱钦跟着特木尔走了两步,忽然回头用汉语道:“亲王一家团聚,不如多叙叙旧,哦,顺便可以去看看香帐那儿新住进去的那位,是不是这个孩子的……母亲。记得要快啊,毕竟我姐姐对中原女子很感兴趣,她安排了人后,定会亲自过去看看的。”
“你!”察托尔大怒,岱钦的姐姐自然就是大阏氏吉雅赛音,当初她和通拉嘎王太后那个老巫婆一起利用马莹把他坑得多惨,他一辈子都忘不掉,如今岱钦这人看着浓眉大眼的,竟然也是个居心叵测的坏东西!
他正瞪眼纠结,忽然感到袖子被人扯了扯,回头一看,粱寒正怯怯的看着自己,心里一软,又转而复杂起来。
他叹了一声,拉着粱寒走出王帐,一边吩咐侍从去打探大栅的虚实,一边对粱寒道:“走吧,我们去找你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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