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鲛人泪(十六)
秦师心中愧及,额上青筋暴起,几欲喘不上气,眸中的光与热渐渐消散,转而化为决绝,忽然他弯腰咳了口血跪在地上,吓的周莘和陈征立刻过来扶他。
他摇摇头擦拭嘴角的血迹,挨着起身,没说一句话。
苍鹭江方向有派去的探子回报,说是萧烨的大军已经上了岸,正往这头赶。
陈征和周莘顾不及这时秦师的情绪,架起他带着剩余残兵离开营帐。
营帐保持着随军时的样子,除了重要的堪舆图和军信要件已经被送走。
关外辽阔,秦师叫人分了几拨路离开,而他们回赤霞关内的主要路程,正巧与萧烨派来的大军错开,只是需要多花费些时日。
陈征对关外熟门熟路,领着周莘秦师等人从冰河大营沿线绕过,隔着不过数百里,几人匍匐在地上,就能看清浩浩汤汤的大军沿着苍鹭江主道赶往冰河大营。
陈征骨节攥的发白,忍住内心的愤怒,等大军全部进了营,才猫着身从这里撤离。
不足十人的队伍骑着马,天黑时赶到了赤霞关城门楼下。
周莘远远眺望一眼,城门底下比她来时严查了不少,就连城门上带刀的守卫都多了几番。
周莘听卫玘说过,萧烨并没有放过庆阳军的余兵,追杀许久,致使陈征南迁汾州才活下来,那萧烨的大军踏平戎北,也是庆阳军铺的路,反过来却要赶尽杀绝,果真任何忠心在君权眼前,都不值一提。
周莘苦笑,转头和陈征等人一起没入黑夜。
几人寻了个溪边商量对策,眼下入关内不是最佳时机,他们人数众多,入关必定被严查。
周莘倒是不打紧,可是陈征和秦师,一个军师一个副将,太过惹眼,只能商议分作三个小队进城。
秦师靠在树干上,目光暗淡,从得知卫长风死讯到现在,他一句话都没有说过,被陈征推上马,又下马,就连眼皮都没擡过。
哀莫大于心死,卫长风至于秦师是深恩,如父兄手足,陈征站的远,不愿将这事再拿起来提,只能周莘去劝他。
“我认识卫主将的时候,他也不过十几岁。”周莘刚站在他身后,就听见他微弱的声音。
彼时卫长风正收复完齐国,他年纪虽小,端的是老气横秋的模样,在南晋一概将军中游刃有余,清点俘虏时独秦师孤身一人,见他拇指与食指生茧,抱着臂缚问他,“可会写字?”
他怯懦的回了句会,又照着写了两个字,卫长风这才点点头安排他,“营中缺个执笔文书,你可愿留下?”
秦师说,“愿意。”
周莘立在他身后,只能看他消瘦的身影。
“是我没能阻止他啊!是我啊!”他双肩颤抖,垂头啜泣,像丢了糖的孩子,身后几位将士听见他哭,也忍不住抹泪。
这事怪不了秦师,怪不了宣姬,甚至怪不了丹阙,归咎到最终也只能怪到萧烨头上,他不愿相信兵权在手的卫长风,想叫他死在关外。
周莘心头酸涩,老先生一向夸她嘴利,这会儿她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她拍拍秦师的肩,和他一起默默待了许久。
秦师阖眼后,周莘才轻手轻脚的退开,挨在树干一侧摸到怀里那颗鲛珠,心头疑惑萦绕。
卫长风已死,宣姬泄完妖力取了鲛珠,她一定活不成了,那为什么二十三年后的上京里,还会有个宣姬。
周莘见过现在的宣姬,没见过二十三年后的宣姬,离开战场也只是看她闭了眼,至于她是否断气,周莘无从得知。
这么想着夜已经深了,几人轮流值夜,周莘睡得并不安稳,醒来后仍有心悸,见人都歇着才安下心来。
日出时刻,大家悠悠醒转,唯独秦师没动过,周莘瞧着不对劲,和陈征过去探看,他面色乌青嘴角溢血,没了鼻息,双手叠在胸前,夹了封信,陈征碰过去,发现他指尖早已凉透。
秦师他吞金了。
周莘闭眼咬牙,稳定心绪强装镇定,他早已经做好了打算,在夜里吞金挨了一晚上的痛楚,最终还是随着他的主将去了。
那封信上写了也不过寥寥几个字,是他夜里背着火光写的,字迹有些潦草急躁。
秦师说,他想葬在关外,守在这里。
周莘默然,那夜里他说有机会想见见夏侯老先生,可是他再见见不到了。
谁也没有开口打扰秦师长眠,默默在关外替秦师挖坑敛尸,立的碑上什么也没写,临别时齐齐向秦师行了礼才离开。
一行人分了三批潜进去赤霞关内,里头巡查的大军随处可见,他们几人混在人群里不敢隔的太近。
一声锣响,有着了盔甲的侍卫押了一群人从城门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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