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鲛人泪(二十)
沈才均面上是平静寂然,情绪就算倾泻,也没个由头,垂眸瞥见她手腕里露出来一节包好的纱布,思量半晌后才点头,“我应允你便是。”
这下轮到叶昭为难,周莘这一身的伤,长途跋涉那就是寻死,万一人出事,先不论卫玘人在不在,光是叶若淳就要唯他是问。
于是他起身就打断二人对话,连连摆手,“这可不成!上京城到达州,行军都要数日,这一路耽搁,嫂嫂你一身的伤调养不好回头再病了,撑不到再见玘表哥,那可怎么了得?”
周莘擡手指着叶昭手里的东西,都是周莘的随身物品,除了庆阳令牌和锦帕包着的无相花根,还另有方布袋。
周莘示意他打开,叶昭不解,伸手拉开袋口,里头放了颗透着蓝光的珠子,“这……这是……”
“鲛珠。”
叶昭怔愣住,瞪大眼睛,不可置信的跟着重复了一遍,他忽而明白了周莘为何要此时前往达州,卫玘的年岁耽搁不了多久,鲛珠还是尽早送去为好。
“这真的是鲛珠?”他双手端着盒子细细的瞧,半晌反应过来将盒子盖上,“这也不急在一时,嫂嫂还是等伤好些再赶路。”
这回不是周莘,而是沈才均拿话堵他,“叶公子放心,我会安顿好一切。”
“可……”叶昭擡眼和周莘对上,觉察她眉眼显露疲态就讪讪收了嘴,算作默许了,见沈才均也起了身,二人准备留周莘休息。
“两年前夏侯老先生救下我后,我高烧一场,醒来后忘了许多事。”周莘苦笑,盯着那抹青色的身影继续道,“不巧的是,正好把你也忘了。”
午后有阳光倾泻而入,沈才均回过身,背着光紧绷的侧脸忽明忽暗,只有那一双眼,直直的和周莘对上,“如今呢?”
“都想起来了。”周莘点头。
沈才均眉眼舒展,没再往下问,不问她从前那些过往,只留了一句好好休息便离开了,叶昭狐疑的来回看了两眼,跟着出了门。
屋里只剩周莘,她自想起那些以后,仿若拨开云雾,能看见的都是光明。
沈才均安排好隔日启程达州一事已至深夜,躺了一会他仍无睡意,一闭眼脑海里都是离开那几年的事。
他身在北晋王庭,父亲位高,他自幼就备受瞩目,明宗帝有意培养,那几年恰逢他父亲辞官,他回了北晋便被留在宫中与几位皇子一同教习,实在抽不出空去越国一趟,只留了书信来往。
萧烨器重他,甚于亲生,及冠那年就提了他做令尹,位极人臣。
北晋王庭,明面一派和气,底下却是波谲云诡,他年纪尚轻,做上令尹之位朝中多有人不服,明里暗里嘲讽和排斥。
幸而他得父亲真传,不愿掺和朝堂党派之分,处事公正,为人谦逊,又有明宗帝青睐,才颇受得朝中敬重。
等他转头再看越国,周府已经没了两年了。
于周府,沈才均总有歉意,周廷之位越公忌惮已久,他言语间侧面提及,周廷也未放在心上,怪他不曾坚持。
他已官拜令尹,前几年与周府来往甚勤,越公到底要给北晋几分薄面,岂料越公动手极快。
那时周莘也才十六而已。
沈才均站在廊下,眸中盛满月光,谁人想到北晋那位一人之下的沈令尹能为谁红过眼眶。
·
翌日三人起了个大早,下了平山。
周莘好好休养一夜,早起已经喝了药,此刻不提刀剑精神头尚足,跟着沈才均叶昭二人脚程也未察觉到累。
一路行至上京城门口,是整肃出发的队伍,由沈令尹领军,从上京城至达州。
城楼之上送行的正是萧亦如,周莘隔的远,眯着眼往上看,又朝萧亦如行了个礼,两人相视一笑,没有任何交谈。
因是行军,沈才均并没有替她安排马车,领了个温驯的马,伤药斗篷一一准备好才上的路,叶昭也驾马随在其列。
周莘虽是个女子,那夜回来后,身上自然多了些肃杀之气,眉宇间都是英气,又与沈大人亲近,一些将士也不曾怠慢,一路相安无事。
行至渭水下游时,周莘鼻梁上的疤已经好的只剩淡淡一抹粉,她肤白,是以一眼就能看见。
渭水之战过去快十日,他们这五日连达州的战报都未曾收到,所行之处难民成堆,一路帮扶又拖延两日才至达州城门。
不出所料,达州城墙之上立的是南晋的王旗。
沈才均面色凝重,眉头紧蹙,这局势于北晋而言不好。
御林军才拿下达州,必定要稍作休整,达州官道往北,只要南晋御林军够强悍,便能直取北晋宫廷。
他们退守达州外往北扎营,入夜时,便有探子来报,“禀沈大人,已经打听清楚,席灼远仍无消息,在达州坐镇御林军的,是名为陈征的将领。”
“陈征?”周莘就在一侧,陈征二字入耳不由的一怔,片刻又恢复常态,陈征在御林军八年,颇受席灼远器重,如今席灼远不在,以他之能统管御林军也不为过。
“你认识陈征?”沈才均又吩咐几句叫人退了,坐在周莘一侧,疑问道。
周莘收回思绪,笼了笼披风解释道,“说来也巧,和卫侯爷落难后上过小春山,碰到那时还未登基的明阳郡主,在席灼远麾下见过他一面,他在御林军已有七八年,如今席灼远守在御前,他带领御林军是迟早的事。”
只是席灼远……
上次离开南晋后,卫玘捧着青玉玺给她,她当时就有所怀疑卫玘是否与李幼蓉做了什么交易,渭水一战是个契机。
可现下却有些棘手,席灼远忠心自不必说,他若知道卫玘是北晋的庆阳侯,就算在校练大营席灼远与卫玘打过平手,这次动手恨不能与他杀个天昏地暗。
二人双双沉船失踪,大抵是卫玘引诱,从而为了推陈征上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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