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凌虚台(五)
未及酉时,朔城城门落锁前进来一对爷孙模样的人。
为首的老先生须发尽白,目光炯炯有神,一一扫视城中景象。
跟在后面的女孩儿瞧着约莫十六,乌发圆脸,眸中透着期待。
二人穿过灯火通明的长街,一路行至叶府前敲响了门。
有小厮应声开门,问是何人。
老先生转头瞄了女孩一眼,和蔼笑道,“敢问叶老爷子是否在府中,劳烦带句话,就说齐国故人来。”
小厮点头躬身,进门通报,二人在阶前静候。
不多时里头传来动静,夏侯复转身叶府门正开,立在中央正是叶家那位老爷子。
夏侯复求仙枷楞山,今次与叶云山这一面,隔了有近五十年,若不是为了周莘之事,夏侯复连枷楞山都不会下。
身为晚辈的成韵早行完了礼,见二人站定足有小半刻钟也没敢说话。
“数年不曾相见,叶老兄瞧着硬朗的很呐!”夏侯复多有调侃之意,话音刚落,对视的两人同时大笑起来,叫在场的几人都愣了神。
叶云山眼中湿润,他在府中听到齐国故人时,手中上好的茶盏都碎了一地。
隔着家国山河,万千春秋,他竟没曾想过会再见到一位故人。
叶云山不拘客套,迎了人进门,并肩入堂就开始论起旧事,“想当年你与周廷初到朔城,真是意气风发,求仙论道不在话下。隔了这数年,我原以为没机会再见……”
叶云山的话戛然而止,思及当年欲揽青天明月的周廷,仍感唏嘘。
夏侯复生在齐国夏侯家,早年历经世事,于生死看淡,可谈周廷之事也感慨良多。
他站定伸手拍了拍叶云山肩头,话中多有安慰之意,“老兄何必伤怀?天命自有定数,你我又何待?”
叶云山入座,叫人奉了茶,新叶刚浮上杯沿,他就等不及要问,“你欲成仙之心,不比周廷小,如今怎么肯下山?”
如今怎么肯下山?
夏侯复拧着眉,哼了一声,没好气道,“若不是周廷生了个和他一般倔的丫头,倒也用不着我担忧!”
叶云山霎时就明白过来,他知周莘自枷楞山而来,未曾想还与夏侯复有些渊源,神色颇感意外,随后又一副豁然的模样,“你我与周廷的情分不浅,便是没了他也延续到小周身上,真是天意如此。”
南北战事瞬息万变,各国探子一拿到消息立刻往回传,达州失守,令尹出兵被俘,席灼远领兵北上,这事儿一早就传到叶云山这里。
战报里并没有传回卫玘的消息,他落水之隐秘还是庆阳军带了话回叶家才安他们的心,是以叶云山不提此事。
“小周现下应随南晋大军北上,不知因何要你下山一趟?”
成韵站在一旁,听到这话从袖中掏了两封信放在叶云山跟前,都是周莘亲笔。
信是周莘在南晋时写的,那时女帝初登,周莘就放下青玉玺及询问碧玺珠串一事连着给夏侯复去了两封信,那之后周莘就再没了消息。
叶云山拆开一一看完,信上字迹较从前更工整,夏侯复看时不用多想就知道她斟酌再三才落的笔。
“她那封成仙秘术传自我夏侯府,上书四样东西并一座凌虚台,能助她登仙。东西难得,今年叫她都碰上了,可她信中绝口不提鲛珠,一面说青玉玺不可得,一面说以碧玺珠作替。”
夏侯复叹了口气,拈着胡须神色不明,“我记得你那位外孙是北晋卫家的后人,卫家祖上得罪的妖族就是鲛族吧。”
周莘下山五月初,如今已至十月底。
她身上发生的事不少,光是五月底就与北晋侯爷成了亲。
“鲛人族灭,鲛珠难寻,我疑心有二,其一是她听了什么传闻,知这世间再无鲛珠,其二便是她得了鲛珠却不肯用,若真是,我想应是与你这位外孙相关。”
叶云山目光锁在信件上,眉头紧皱,他外孙的这桩婚事还是他亲自促成的,二人离了朔城后落下断云崖,历经南晋朝中变动,互生心意也未可知。
周廷重情,只一眼就能为白岑放弃仙途,周莘也未必不能。
“小周是个什么性子,你只怕也知道些,她既寻了这个秘术登仙,不到万不得已绝不放弃,她这两封信,叫我实在放心不下。”
夏侯复两年前将她从越王宫救出来时,就当她亲孙女一般养着,拖了她两年都没能叫她放弃复仇的念头,无奈翻遍了藏书替她做了个秘术。
原以为无相花最难得,却没想到周莘只等了两年,叫她以为天意相助,复仇之心更甚。
秘术所写自是改不了,他怕周莘像两年前一样,赤手空拳冲进去越王宫。
“我知你何意。”叶云山心中有了定数,将信件折好,递还给成韵,唤了人往卫玘那传话,叫他盯紧周莘。
外头天已黑,叶府的探子连夜驾马往北而去,夏侯复与成韵则是留宿叶府中。
成韵被叶若淳安排着住了厢房,与叶苒打了个照面,正堂中余下两个老爷子彻夜长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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达州往北,周莘陈征率军过六七日路程至幽州。
帝都旧址,又有天山主流穿过,常年丰硕,城内自然繁盛。
幽州内驻守有防御军,卫玘留了陈征来拿下幽州,的确是个好盘算。
陈征是个可堪用的,早年是卫长风麾下亲军,又继承席灼远雷厉风行的战风。
陈征带着人连夜突袭幽州,从城墙攀上,一点点渗入城中,在城主跟前以城中百姓作胁,顺势就控了整个幽州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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