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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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过留痕,夹带着丝丝北风肃杀之意,冬日将至,留下满地枯叶狼藉。京中局势尚紧,即便身处京城之外也不难察觉。
陆妘披着件兔绒披风,簇拥那张明艳的容颜,静静站在拱门下便是一道极美的风景。她这些日子只能在宅中走动,对于外头如今是何光景并不确定,可光看每天逢夜进出禀报,便知时局不稳。
她暗暗揣度,喃喃道,
“光看白家对我的态度,如今朝中尚需父亲平衡局面,宋家皇室死的死,锁拿下狱、幽禁贬斥,活着的日子可不会好过。”
“如今的局面,要怎样翻盘呢?”
陆妘转道入了景深的院子,这些日子二人也算相安无事,虽然他夜里总过来,可并未再强迫自己如何。她掀帘而入,光影细碎落在侧脸,景深见此不禁挑眉,看着她并不主动开口。
陆妘缓缓坐下,手里的汤婆子传来温热,须臾才道,
“昨日恍惚听见你提起李济道,难不成是我那位姨父?”
景深不时在书页上批注,淡淡开口,
“研磨。”
陆妘睨了他一眼,看这样子是吃定了自己,欲知详情如何,便得听他吩咐了。
她轻哼着站起来,舀一小勺清水进砚台,素手拈着墨化开,烟细胶轻、色黑声清,果真是极好的墨。
“这下可以说了?”
景深眸中掠过一丝满意,可转而又归于无,
“如果不是为了来与我打听这些,只怕给你一年都不见得会主动过来寻我。”
陆妘低声说了一句,
“算你有自知之明……”
景深却停下笔,侧头盯着她,
“嗯?”
陆妘撇了撇嘴,擦着手道,
“你到底打不打算告诉我?”
景深轻嗤一声,敲着书案开口,
“你姨父如今成了枢密直学士,在御前行走,正是人人都想结交的新贵,你可与有荣焉?”
陆妘这才了然,原来姨父当真入朝为官了,可以往景家并不直接涉入朝局,如今怎么一改常态?
“姨父为何如今入朝为官,我并不知内情,可他家女儿,也就是我的表妹,之前可是对你动了心思,欲同你谈婚论嫁的。时移事异,倒不知你意下如何?”
景深眼帘一掀,眸色沉沉,声线似浸寒潭,
“陆妘,你很着急给我相看亲事?”
“若你仔细想想,不难知晓李济道在重阳宫变时起到何种作用,还有闲情逸致给我张罗夫人?”
陆妘似被说中了心事,他端着一副从前做自己先生时的架势,让她不得不往那个方向去想,
“景州,李济道。”
“重阳宫变,白家最先派出人手去调兵之处,就是景州……”
景深轻轻应了一声,
“然后呢?”
陆妘眸光微闪,露出几分寥落,
“果然,人心易变,在权力面前又有几人能扛得住诱惑。”
景深并未反驳她,指了指案上那封信,
“还有,昨日那位陛下刚下旨斩了几位大臣,看看可有你眼熟的。”
陆妘闻言心下已是一凉,白溟要杀鸡儆猴,不可能拿新晋的臣子下手,景深既然这么说了,那便定有旧臣死于白溟刀下。果不其然,她展开细看时目光停留在那个名字之上。虽然涉及的臣子多少她都曾听过,但最熟悉的还是他。
“曲敬兮,他是父亲门生,白溟这不仅在杀鸡儆猴,更是在打父亲的脸……”
景深目光逡巡,最后无声垂下,不知在想些什么,
“与你父亲交情颇深的朝臣,皆遭贬谪,重则斩首,虽未动宰辅之位,不过也是按兵不动,你只需想想,待日后众人心悦臣服之时,我们这位陛下可还会需要一个旧朝的宰辅?”
陆妘指尖发白,幽幽开口,
“却不止如此,令尊不分青红皂白,动辄贬黜旧臣,谁还在意曾经的显赫身份,命如草芥。而他登基后的诏令又有哪一道于百姓有利?”
“武将理政,头脑发热便拍板决定,如何能指望他深思熟虑。原本就是为了一己私欲举兵谋反,又怎能盼着他成为一代明君。”
陆妘见他不语,擡眼接着道,
“先生,虽然你说不在意这天下由何人掌权,可我知道,从前的你在意。其实在书院初见你时,我便知你在意,那些济世之言出自本心,与我兄长交好也并非偶然。如今你又将这些事都告诉我,为的是何?难道不是仍旧在意么?”
景深桌案上的手垂下,淡淡朝她望来,
“又唤我先生?”
他敛下情绪,身上瓦松绿的素袍映在眼底,神色难辨,
“你又是唤我先生,又称令尊,这番长篇大论是想让我如何?”
陆妘看着他不愿移开视线,扬眉道,
“我想听先生的真心话,先生可敢不违本心,坦然以待?”
景深唇角微勾,挑起她的下巴,
“若是我敢说真心话,你陆妘敢听么?”
陆妘推开他略带凉意的手,毫无退意,
“什么真心话?是先生喜欢我,将我拘在府里许久却不敢承认,还是先生后悔顺水推舟,让白溟顺利登上帝位,引得朝堂与民间震动?”
“当这一切脱离先生的掌控,是不是感觉很不好受?”
景深面色无波,可声音里却罕见地带上怒意,
“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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