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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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色四合，深冬里的夜总是来得格外早。长廊飞檐处的宫灯在风中飘来荡去，蜡烛不知又熄了几根，灭了立马就被宫人点燃，如此循环往复。
风声在耳边呼啸，宫人脸上却没有多余的表情。这座宫城不久之前已经流了太多血，他们并不欲成为下一个，所以时刻提着脑袋当差，不敢掉以轻心。
自从白玄受封成为太子，这东宫内外早就被他悉数换上自己的人，所以只要他不想，便没有消息能长脚飞出东宫。
从前在沙场迎敌时，抑或是围捕猎物时，白玄只有一个目标，从未失手。如今他处理朝政上手极快，不过数月就已经掌握关窍。这次既然下定决心要藏人，便誓要达成目的，决不罢休。
烛火在眸中闪动，连两人的呼吸声都变得清晰。陆妘实在推不开他，气得狠狠锤了他两拳，“白玄，你疯了吗？”
白玄垂头紧紧盯着她，冷笑着开口，“我是疯了，若不是疯了，何至于这么多年只对你一人上心，由着你将我耍得团团转？”
“陆妘，告诉我，你到底要的是什么？”
陆妘纤细的脖颈被他大掌握住，似乎只要稍微用力便能折断。看白玄的样子，是已经打算破罐子破摔了，她也懒得再说违心之言。潋滟的眸子复上寒霜，冷冷道，“白玄，我早就说过，我视你为至交好友，并无男女之情。”
“感情之事从来都是两情相悦，是你一直在强求，毫不顾及我的意愿，如今你们白家上位，以权势相逼，陆府才不得不应下这桩婚事，但何曾想过我不愿意嫁给你呢？”
白玄怒极反笑，手掌不由地收紧，“是，是我强求。但你那么坚决，说到底不就是为了那个萧怀野么？他究竟有什么好的，让你片刻不忘？我对你还不够好么？嫁给我就让你这么不痛快？”
他自嘲一笑，“这些时日你对我这么上心，又是主动约见，又是刻意讨好，全都是为了利用我，对不对？”
陆妘眼中闪过痛意，怔怔开口，“是又如何……”
白玄抽手退开一步，目光愈发寒凉，连说了三个好，“喜欢又如何，他都自身难保了，没法子从我手里抢人。婚期已定，未来的太子妃在东宫小住也无不可。”
他挑了挑眉，在陆妘不可置信的眼神里淡淡道，“提前熟悉你我的婚房，岂不正好？”
白玄说罢便拂袖而去，殿门在他身后合上，隔绝了陆妘的视线，再推门时纹丝不动，完全没有能打开的迹象。他的声音从殿外传来，不带一丝温度，“仔细看好了，若是把人放跑，你们的脑袋也就不必留了。”
陆妘这时才彻底相信，白玄是真的打算将自己软禁在东宫。殿中空无一人，唯有烛火照出身形，茕茕孑立，形影相吊，不外如是。
她靠着门站了许久，回神时才仔细打量了一圈寝殿，妆台陈设无一不是按照她的喜好，正红绣金凤的帷帐纱幔，处处透露着大婚的喜庆奢华。
陆妘不得不承认，他是真心盼着与自己成婚，今日之事也算是给了白玄当头棒喝，让他从虚幻的梦中醒来。只是这个时候被白玄察觉并不在计划之内，若是萧怀野被自己牵连，连带着答应宋舒仪之事也无法办到。
她一时间心乱如麻，抱膝坐在原地，喃喃道，“我这么利用他，早该料到的……”
陆妘又枯坐了许久，直到听见门锁响起她才循声望去。两名宫女提着食盒入内，将晚膳摆在桌案上，眼睛也未曾擡起一瞬，垂头欠身，“小娘子，该用晚膳了。”
陆妘嘴角轻扯，“现在倒真像囚犯了，我没有胃口，你们撤走吧。”
两人犹豫着对视，还是躬身道，“小娘子多少用些，否则身子吃不消啊。奴婢们先行告退了。”
陆妘仍旧靠着柱子席地而坐，夜色渐深，她却似乎感觉不到时间的流逝，“也不知道府中如何，父亲母亲该急坏了……”
东宫书房内也灯火通明，殿外伺候的宫人不禁低声交谈，“太子殿下心情不佳，可也不能废寝忘食地处理政务，若是熬坏了身子怎么是好？”
另一个年长些的宫人朝东侧殿的方向扬了扬下巴，嗳了声，“那处的贵人你可瞧见了？似乎与殿下闹了矛盾，你说两人置气，最难做的还是我们这些下人罢了。”
那宫人无奈一叹，心生好奇，“这都入夜了，难道太子殿下真不打算放小娘子出宫了么？这是不是不大妥当……”
年长的宫人作势要打他打嘴，连忙小声提醒，“哎呦，谨言慎行都让你忘到九霄云外去了么？殿下心情极差，一个不甚就要掉脑袋，怎么敢置喙殿下？”
“说白了，这天下迟早是殿下的，如今稍微出格些也无人敢置喙，更何况是你我这等奴才？埋着头，带着九曲十八回肠，小心当差吧，否则你娘也盼不到你出宫那时了。”
白玄换上了一身靛蓝百草纹的常服，衬得人俊美之余又添沁凉。他坐在案前，蹙眉看着奏折，不时批注几句，可随着时间推移，心头的烦躁愈盛。正巧宫人入内回禀，他停了笔，却未擡眼，“她……如何？”
宫人面露难色，须臾才开口回话，“启禀殿下，送进去的晚膳未动。陆小娘子说自己没胃口，殿下您看……”
白玄将奏折往案上重重一掷，眉心更添躁意，“没胃口就别吃，难不成要我喂她？”
“你吩咐小厨房，她若不愿意吃，也不必费心给她另做，饿上两顿她吃什么都香。”
全京城谁不知道太子殿下将陆小娘子捧在手心，这么多年唯独钟情她一人，殿下现在说的气话，若当真了，将陆小娘子饿出个好歹来，倒霉的只有他们。
宫人闻言怎么敢应，所以只得先躬身退下。可还没等他退出，便听见白玄叫住自己，“慢着……”
白玄缓缓站起来，揉了揉眉心，“让小厨房重新做些吃些甜食送过去。”
宫人赶忙称是，“奴婢这就去，殿下可要过去瞧瞧陆小娘子？”
白玄冷哼了一声，“本宫去做什么？平白还要惹人嫌么？”
宫人这次学乖了，不再开口，默默退出殿外，狠狠擦了擦额间的汗，“天可怜见，这冬日里当差竟然会出一头汗，实在是不容易。”
白玄随意披了件裘衣，踏入浓浓夜色，朔影不知从何处闪身出现，在他身侧拱手，“殿下。”
白玄挑了挑眉，立在檐下淡淡问，“如何了？”
朔影眉头紧皱，“萧怀野身手实在了得，可毕竟以一敌百，终是有些疲于应付，原本属下打算率人围捕，可是……萧清宁突然出现，不知有心还是无意，被他一搅和竟让萧怀野给逃了。”
“殿下，这个萧清宁来路不明，却又与萧怀野长相如此相似，虽然之前他的确于陛下起兵控制京城有功，但到如今属下也不得不怀疑，他的真实意图究竟为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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