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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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京城北上至定州，沿途冬意更盛，山林间愈发萧瑟，风吹着脸似利刃剜过，所到之处了无生机。行走在其中四肢僵劲，更别提此处群山纵横，稍不留神便会迷失方向。
苏鹤余一身厚厚的劲装，马尾高束，更添飒爽，握剑坐在背风处的一个山洞口，脸色也不怎么好看。她快速擡眼看了一眼火堆对面的那人，又垂下眼帘，撇了撇嘴并不打算开口。
宋舒仪脸色无波，不过一支素净玉簪束冠，即便衣着寻常，也不损矜贵凛洌。他填了几根树枝进火堆，这才缓缓开口，“小娘子是想说什么吗？”
苏鹤余挑起秀眉，瞟了他一眼，“萧怀野带着人手朝四处散去，引开追兵，只剩你我二人北上定州。我看你身子骨也没多结实，别还没到定州你就不行了……”
宋舒仪闻言也看不出生气，嘴角轻扯，“小娘子似乎对我意见不小，自从萧公子走后，更是不大想与我说话。但此去定州，尚有些时日，人不说话可是会憋坏的。”
苏鹤余不以为意，自顾自地开口，“你被软禁多时，也没见人就憋坏了……”
可她还没说完就意识到自己失言了，握着剑柄手一紧。待转头去看宋舒仪的神情时，他就静静垂着眼睛，并无太大波澜，反倒轻笑一声，“我么？倒是尚可……”
苏鹤余挑了挑眉，“殿下并非常人，自然非寻常人可比拟。我么，也是沾了妘儿的福，否则如何有幸护送殿下北上？”
宋舒仪余光掠过那抹裙角，指尖一顿，“小娘子当真觉得，护送我北上是幸事？”
苏鹤余一时被他问住，哑然片刻，“倒也不算……”
“这本也不是能由我决定的，形势比人强，若不是为了妘儿，我大可以置身事外，何苦把闲云楼卷进来？”
宋舒仪却莫名摇头，在苏鹤余怔忪的目光里启唇，“若说小娘子冒险护送我只是为了妘儿，我却不信。”
“只要你不愿意的事，谁也强求不得，是与不是？”
苏鹤余撞进他深深的眼底，似乎再多看一会儿便会被吞噬。她眸中露出瞬间慌乱，飞快将视线移开，不禁喃喃道，“可真会往自己脸上添金，羞不羞？”
她说罢就踢开树枝往山洞外走去，纤细却不显瘦弱，傲然立于枯林之间，便有飒气迎面而来，江湖儿女，自当如此。
宋舒仪放任自己失神，望着苏鹤余的背影，许久才开口，“你究竟是忘了，还是不愿意承认？我们见过，不止一次……”
这一夜宋舒仪罕见地做了场梦，关于从前，也关于她。他拨开遮眼地云雾，迈向不明的前路。梦里他也不记得是何时，有个颇为秀气的少年拿着狗尾巴草往他鼻尖挠着，面露狡黠。宋舒仪擡手抢走少年的狗尾巴草，翻身从树上下来，“好你个臭小子，扰人清梦作甚？”
等宋舒仪睁眼时，火堆旁便是姑娘家熟睡身影，梦里和现实逐渐重合，他眸中才恢复了清明之色。
“你是愿意陪我一道的，不是么？”
怀揣心事的男女天明时赶路，天黑时歇息。有时苏鹤余似不经意见看他一眼，可等宋舒仪回头时她早收了视线，眼神流转间总在错过，以往收不住话匣子的苏鹤余偏生现在像锯了嘴的葫芦，如何也不愿意先开口。
她想着等糊弄过了这一路，与萧怀野汇合时便不会有这般尴尬了。自己与他确实没什么好说的，没头没脑地来了一句，“那和尚说得一点也不准……”
不知此处距京城多远，但比起北上却是要暖和些。许久不见的萧怀野在林间脚步轻点，身形似落叶飞雪，飘逸灵动。
他眼神一凛，耳朵微微侧向身后，“追兵还不少……白家这是真怕了宋舒仪啊。”
萧怀野与他们分头行动本就是为了掩盖宋舒仪的行踪，更何况白玄紧盯着自己，不惜派精卫前来截杀，早成了人家的眼中钉肉中刺。他这个时候如果还与宋舒仪在一起，如此引人注目，还不如将宋舒仪交出去来得痛快，免得整日提心吊胆，不得片刻安宁，所以分头行事才是上策。
不过分开之前苏鹤余看着自己有些欲言又止，最后终是没说什么，这倒有些不像她的性子。但萧怀野也没工夫细想，勒紧了背上的包袱便继续动身。
他如今不知京城中的消息，待落脚后才能找闲云楼的鸽房打听，唯一担心的便是陆妘的安危，知道她在等着自己，所以萧怀野只想等风波平息后立刻飞奔回去。
此时在他看不见的地方，卷轴上的白玉微微亮起，复又陷入沉寂，似乎方才只是幻觉一般。
寒光起，刀剑出，不觉间萧怀野又解决了一波追兵，只是人数众多，受些伤也是在所难免。他找到一处可以暂避的破屋，坐下后便想掏出包袱里的伤药，手掌处还渗着血，不留神便落在卷轴之上。
白玉骤然亮起，下一瞬萧怀野便眼前一黑，他暗道不妙，“你怎么还来啊……”
他话还没说完就昏睡了过去，枯枝在火中爆裂不断，于冬日无声处格外清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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