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沉舟该是看懂了《匪风》里的密语,“云纹帕”“二十斤”对应着萧夫人私调的二十车军粮,“东厢”“佛堂”“牡丹”指向屏风暗格里的地契。
前世我总等他来救,如今该换我递刀了。
更漏敲过五下时,明阳掀帘进来,发梢还沾着雪:“西院的灶房起火了。”他声音里带着刻意压下的兴奋,“我把灶膛里的炭灰撒在柴堆上,火着得不大,可烟子呛得全院的婆子都去提水了。”那刺鼻的烟味弥漫在空气中,刺激着我的鼻腔,也让我更加坚定了行动的决心。
我起身理了理月白袄子,铜镜里映出眼底的冷光。
这把火是“坠井”计划的引子——萧夫人最恨烟火气,她的贴身嬷嬷素云必定会带着人来查看,到时候西院空了,我就能去她屋里翻那本记着暗桩名单的账册。
我一边朝着萧夫人的屋子走去,一边在心里反复思索着:这计划能否顺利进行呢?
要是遇到其他人该如何应对?
会不会有什么意外发生?
每一个问题都像一块沉重的石头,压在我的心头。
“碧桃,去把我那串珍珠璎珞找出来。”我对着镜子插了支点翠步摇,那点翠步摇在头上轻轻晃动,发出细微的声响,仿佛在为我即将开始的冒险增添一份紧张的氛围。
“等会跟在素云身后,她要是问起,就说我怕火,躲在佛堂念佛呢。”碧桃应了一声,转身时碰翻了妆匣,螺子黛骨碌碌滚到床脚——那是方才写密信时用的,我一想到这螺子黛要是被发现可能暴露密信之事,心跳突然快了半拍,仿佛一只受惊的小鹿。
佛堂的门轴吱呀响了一声,那声响在寂静的夜里格外刺耳,仿佛是命运在向我发出警示。
我贴着廊柱往萧夫人院走,墙角的雪被踩得咯吱响,那声响像是在提醒我每一步都充满了危险,容不得半点疏忽。
转过月洞门时,东厢的灯笼突然晃了晃,火光里映出个佝偻的身影——是守夜的张妈。
那摇曳的火光在她身上投下忽明忽暗的影子,似是隐藏着无数的秘密,让我不由得提高了警惕。
她拎着铜壶往炭盆里添炭,嘴里嘟囔:“这雪下得邪性,西院好端端起什么火……”
我贴着墙根小心翼翼地溜过去,袖中握着的铜钥匙硌得手腕生疼。
萧夫人的房门从里面闩着,我摸出半块碎瓷片插进门缝,轻轻一挑——“咔嗒”,锁开了。
那“咔嗒”声如同命运的齿轮开始转动,宣告着我正式踏入了这场危险的冒险。
屋里飘着沉水香,那香气浓郁而醇厚,却无法掩盖空气中弥漫的紧张气息。
案头的烛火被风卷得摇晃,那跳跃的火光在墙壁上投下扭曲的影子,似是无数双眼睛在注视着我,让我感到一阵毛骨悚然。
烛光照见妆台抽屉上的铜锁,那锁是我特意让工匠打的,钥匙就在我袖中。
“找什么呢?”冷不丁的声音惊得我指尖一颤,铜钥匙“当啷”掉在地上,那声响在寂静的屋里回荡,如同一记重锤敲在我的心上。
我猛地回头,就见素云扶着门框站在门口,鬓边的银簪子闪着冷光,那冷光如同她眼中的寒意,让我不禁打了个寒颤。
她身后还跟着两个粗使婆子,手里举着灯笼,火光把我们的影子投在墙上,像张牙舞爪的恶鬼。
“素云嬷嬷。”我捏着帕子绞出个褶子,强压着心跳挤出一丝笑容,“我……我听说老夫人咳得厉害,想来萧夫人院里寻些川贝。”
素云的目光扫过我脚边的钥匙,又落在妆台抽屉上。
她一边一步步走近,一边心里暗自琢磨着:这二姑娘此时出现在这里,拿着钥匙,肯定有问题。
但如果现在就认定她是贼,闹大了可能会引起不必要的麻烦,说不定这是她的计策,我先看看她还有什么花样。
银簪子在烛火下泛着青芒,那青芒如同她心中的算计,让人不寒而栗。
“二姑娘倒会挑时候。西院起火,全院的人都去救火,偏您往我家夫人屋里钻。”她弯腰捡起钥匙,在手里掂了掂,“这锁可是我家夫人的陪嫁,钥匙从来只有两把——一把在夫人身上,另一把……”她突然抬头盯着我,“该不会在您这儿吧?”
我看着她眼里的阴鸷,喉间泛起铁锈味。
前世也是这样,我在萧夫人屋里翻出通敌的信,转身就被素云抓了现行。
她扯着我的头发撞在妆台上,血糊了眼睛时,我听见她说:“二姑娘要是不想落个贼名,就把那信吞下去。”
可这一世不一样了。
我盯着素云鬓角的银簪,突然踉跄着后退,袖中的帕子“啪”地掉在地上——那是方才包着螺子黛的帕子,墨痕在帕子上晕开,像朵畸形的梅花。
“嬷嬷看这是什么?”我指着帕子,声音发颤,“今早我在佛堂抄经,碧桃说这帕子沾了香灰,要拿去洗……许是方才急着过来,从袖里掉出来了。”
素云的目光扫过帕子上的墨痕,又抬头看我。
她身后的婆子凑过来:“嬷嬷,这帕子上的梅花倒像是……像是用螺子黛画的?”
“螺子黛?”素云的眉头皱了起来,她心想:这二姑娘用螺子黛画梅花,我家夫人最厌梅花,这里面肯定有猫腻,但我现在还不能确定她到底想干什么,先别打草惊蛇。
“我家夫人最厌梅花,二姑娘怎的用这东西?”
我攥紧了袖口的密信——那是顾沉舟的回信,此刻正贴在我心口。
“许是我记错了。”我咬着唇,眼泪在眼眶里打转,那泪水在眼眶里打转,似是我心中的委屈与恐惧。
“嬷嬷要是不信,便搜我身吧。我……我本是一片孝心,不想却落得个贼名……”
素云的银簪子在我面前晃了晃,最终“当”地插在妆台上。
那“当”声似是她心中的一丝犹豫,让我看到了一丝转机。
她盯着我看了半刻,突然笑了:“二姑娘这副模样,倒像我家夫人房里那只被踩了尾巴的波斯猫。”她转身对婆子们挥挥手,“把门锁好,跟我去西院看看火灭了没。”
门“吱呀”一声关上时,我靠着妆台滑坐在地,后背全是冷汗。
素云的脚步声渐远,我摸出心口的密信,烛火映着顾沉舟的字迹:“密语已解,军粮地契皆明。子时三刻,我在井边等你。”
窗外的雪下得更急了,打在窗纸上沙沙作响,那声响如同命运的车轮,滚滚向前,不知又将带我走向何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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