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敬苍和瞎子:“……”
没过几分钟便等来了仆人,连仆人都穿了件喜庆的衣服。仆人带着四人去礼堂,一路上看见不少陌生面孔,或满脑肥肠或干瘪枯瘦,但都套着马褂长袍,扣着瓜皮帽,背后垂着大辫子。
“一群封建余孽。”瞎子骂道。
敬苍垂着头看路,尽量避开走廊上的蜿蜒血迹和碎米粒。
血应该是鸡血,民间丧葬嫁娶常用鸡血,但这鸡血似乎有点太多了。
碎米在喜丧事中可以用来敬奉先人,或者却邪镇鬼防止闹事。
将米粒撒一路的则多用于后者。
仆人停在一间叫临仙堂的门前。这门上贴着两张白色的囍字,上面用鸡血粘着几根鸡毛。仆人动作僵硬的叩门。
吱吖一声,大门忽地从里推开,无数只手齐齐拽曳住仆人,仆人连忙挣扎开,哆嗦着说:“这是客人。”
说完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门缝中还用力翕张着一只只如同无骨鸡爪似的手,仿佛是想极力逃离地狱。
林逾静把瞎子往后拖了半步,敬苍接着推开了门。
刹那间,一股陈旧的尘土味随着气流冲出来,敬苍被迷住双眼,猛地呛了一下。
迷茫之中,他看到面前两张太师椅上正正当当的坐着两个人,桌上摆着一个香炉,香炉中有三支长香缓缓燃烧,而那些鸡爪似的手一如粉尘消失不见。
视线彻底恢复后,敬苍才发觉着间房间空旷得离谱,房中昏暗无光,烟雾弥漫,细小的灰尘在空中翻涌,陈旧破败的陈设上布满蜘网,中间待着一只肚皮肥大的黑蜘蛛,地面上有一团团不明的绞丝状物质,极像从扫把上薅下来的一团团头发。
正前方坐着的也不是人,而是纸人。
敬苍试探着往前走了几步,背后突然传出嘎嘣一声,他转头看向瞎子。
瞎子一脸无辜:“不是我。”
他话音刚落,两扇大门倏然被用力推开,一阵带着水腥味的气浪险些将人掀倒在地。
几人下意识的闭上了眼睛,脑海一阵天旋地转,再次睁开眼时,面前的景象完全变化了一番。
原本空荡荡的房间现在人头攒动,高朋满座,觥筹交错,空气的烟雾也变成了油烟和旱烟,房梁上的蜘网也一扫而空变成大红的帷幕,房屋四角都点燃了红灯笼,通红的剪纸和囍字贴满的四处,好一个气派热闹。
而太师椅上的纸人也变成了真人——干瘪枯瘦的老爷和体态臃肿的夫人。
敬苍再细细一看,发现屋里的人都是刚才见过的陌生人。
“几位道长终于来了!”老爷和旁边郁郁不乐的夫人形成了鲜明对比,他兴奋的用旱烟敲着桌子,对四人说,“快坐快坐,今天大喜的日子不必拘束礼节。”
四个人随便找了张八仙桌坐下,瞎子看了眼桌上油汪汪的肘子,喉头就发腻难受。而旁边一个一滩烂肉的瓜皮帽胖子两只胖手各自抓着肘子,满脸肥油,吃相狰狞得像头猪妖,简直令人作呕。
瞎子心里毛焦火辣,忍不住骂了几句,那死胖子开口就飙了句之乎者也。瞎子无语的翻了个白眼,背对着他,眼不见心不烦。
“良辰吉日到!先拜天后拜地,先见新郎后见新娘!”一个身材干瘦,戴着眼镜的老头站在门口大声喊道,“新郎进!”
铜锣锁鼓声乍起,咚咚锵锵,热闹非凡。
贺逐山支着头,看上去兴致满满,而敬苍则沉着脸盯着门口。
喜庆的敲打声仍在继续,可进门的却不是喜庆的红衣而是一行麻衣斗笠,这哪是结婚分明是出殡,紧接着便出现了那尊熟悉的白漆棺材。
意料之中,四个人并没有太惊讶。
夫人坐在阴影中,绝大部分身体都藏匿在黑袍里,她的脸上不再涂着一层厚厚的粉,脸颊苍老松弛,眼袋因为流泪过多而浮肿,嘴唇抿成一条线,双目死死锁着棺材,仿佛恨不得棺材里的人是自己。
棺材停放妥当。老爷一边敲着烟灰,一边朝眼镜老头挥了挥手。
老头清了清嗓子说道:“天冥冥,地杳杳,今日求得灵魂不远行。新郎起!”
几个仆人围在棺材边,伸手捞人。
夫人注视着他们,牙齿咬着嘴唇,看上去十分不安,可整个人又像是被钉在了太师椅上一动不能动,只能尽量伸长脖子。老爷似乎对她这样的行为很不满,重重的咳嗽了一声,夫人立马缩回脖子恢复了端庄的模样,怯怯的看看老爷又看看棺材。
少爷被两个仆人架起,他一身红色婚服显得空空荡荡,没骨头一样低垂着头和双手。
虽说生死有命,可前天还活着的人现在以这样方式出现在眼前,敬苍心里不是滋味,就好像丘陵间下了一场雾气弥漫的小雨。
仆人架着少爷出了棺材,每走一步,少爷的脑袋和手臂就晃悠一下,犹如一具破损的提线木偶。
仆人卡着少爷的下巴,擡起了他的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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