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启元帝政务繁忙,不可能总是亲自带着她写字,她也不能天天去甘露殿,启元帝有空时就写一些字,抄些诗,然后让人交给她,让她照着写。
彧都大雪,除非必要,百姓们都不怎么出门,窝在自家缓和的被窝里唠家常,乐秧却是天天雷打不动地练上几篇字,直到胳膊酸软,好在启元帝说她的字有些长进,至少他能够看得懂了。
眼瞅着年关将近,为了放官员们回去阖家团圆,朝廷已经开始单号上朝,双号休沐,启元帝也给她放了假期,让她单号练字,双号休息。
乐秧总算是松了口气,她也在这个时候收到了薛放的回信。
信上是薛放一如既往漫不经心的语调,先是着重描述了一番北境好风光,他在外边好不潇洒,边境赛马、独酌月下,在他的描述下,边境苍凉悲壮的气息扑面而来。乐秧凝神接着看下去。
后面也是好大段的话,最后才说到关于她拜托的事情,果然,如她所料,薛放没有拒绝,还说在她生辰之前把人从北境送回来,当作是送她的生辰礼。
乐秧看完后,递给旁边的阿福,阿福把灯罩给取下,把信放在上面任由火舌舔舐殆尽。
“给各宫的年礼准备好了吗?”
乐秧一边提笔,一边问正在把灯罩放回去的阿福。
“按照各宫的喜好,都准备好了,郑昭仪那边按照小主子的吩咐,多加了些。”
乐秧闻言点点头。
等到了年关,乐秧又开始频繁进宫了,朝廷已经开始连放七日的春假,放大臣们回去欢欢喜喜的过年。她进宫路途中看见街边家家户户门前挂了灯笼,街道上的人又多了起来,人人身着新衣面上都洋溢着对下一年生活的期盼,乐秧做马车里偶尔还能听到小孩儿们放炮竹的声音。
这是新朝建立以来第一个春节,虽然宫里的人并不多,但也本着热闹,还请了戏园子进宫表演,启元帝特许宫里的宫人也可跟着玩闹,古板严肃的禁宫都活泼了些。
禁宫的戏台子上是民间有名的戏班子,自然是引人入胜的,一众妃嫔包括太后都陶醉不已,还时不时与坐在身旁的梅月窈讨论。
乐秧听不懂这些咿咿呀呀的戏,偏偏她又要陪着一块看戏,上演皇家和睦的戏份,台上在唱戏,台下的他们又何尝不是在唱另外一个戏呢。
她双手捧着小巧的手炉塞进白狐袖笼里,乐秧又开始昏昏欲睡。
想睡不能睡,她竟然不知世界上还有这种酷刑。
“郡主今日起早了吗?都打瞌睡了。”
在梅月窈善意的调侃中,乐秧脑子里一个激灵,缓缓睁开眼才发现方才她一不小心闭上了眼,坐在她对面的梅月窈正关切地看向她。
台上的戏已经唱完,正在准备下一场戏的道具,周围便没了敲锣打鼓的声音,是以梅月窈明明不高的声量都显得尤为突兀。一时间台子上众人的视线都投递过来。
太后斜了她一眼道:“也是难为郡主天天进宫陪着我们看戏了。”
“没有难为乐秧,”乐秧缓慢地坐直了身体,嘴角的弧度适宜,“乐秧才学不深,阳春白雪的东西当然不及太后娘娘们理解的透彻,所以乐秧脑子才犯糊涂。”
“既然不懂就要学,你虽然跟皇帝没有正经的血缘关系,但好歹身为一个郡主,出去自然不能丢了皇家的脸面。”太后淡淡地告诫。
她起身行礼:“乐秧知道了。”
等她坐下后又无人说话,启元帝眼神仿若古井无波,一字未说,却让气氛有些冷凝,几位娘娘更是纷纷转移视线,盯着下边的戏台,好似有多感兴趣似的。
乐秧见梅月窈招来身后的宫人,把手里戏本让她递给启元帝:“方才都是臣妾们在点戏,倒是把陛下给忘了,陛下也点一出吧。”
“你们整日待在后宫无事,难得热闹,当然以你们为先,”启元帝拿起戏本翻了翻,“你打理后宫也辛苦了,也别亏待了自己。”
说完,启元帝就点了两出戏,太后听后也露出笑容来,打趣道:“好啊,皇帝有了媳妇忘了娘。”
几个娘娘神色各异。
那两出戏都是梅月窈喜欢的,前几天就点过,启元帝记住了。
梅月窈在太后的打趣下露出小女儿的娇羞来,花一样的样貌神情,动人心扉。
启元帝又哗啦翻了下戏本,点了太后喜欢的一出戏,梅月窈又适时地夸赞启元帝孝顺,太后则是意味不明地看了眼启元帝,启元帝却并未看向她。
真是一出好戏,乐秧在心里面赞叹。
又听完一出戏后,乐秧盯着台上那些戏子穿的五彩斑斓的戏服,眼神呆滞。
“陛下?”梅月窈的声音再度响起,乐秧的视线移了过去,看见启元帝站起了身,戏台上面的敲锣打鼓声立刻就停了下来。
“甘露殿还有些政务未处理,就不打扰你们的雅兴了,月窈,你好好陪着母后。”启元帝缓步走下龙椅,刘保宁立刻就上来给他披上了黑狐裘,擡脚就要离开戏园。
所有人站起身,微微行礼:“恭送陛下。”
乐秧行完礼正要坐下,启元帝行至她跟前脚步一顿,淡淡地问道:“郡主近日习字可有进步?”
“未曾懈怠。”乐秧极快地回答道。
启元帝擡手就敲了她的额头,幽深的眼睨着她,见她擡头,随口呵斥:“避重就轻。”
乐秧摸着额头讨好地笑了下,启元帝已经转发继续前进:“走吧,让舅舅看看秧秧的习字到底有没有进步。”
戏台上大家的动作一顿,几乎是下一瞬间,所有的人视线就落在了她的身上。
乐秧冲太后与梅月窈微微见礼后,就忙不叠地疾步行至启元帝身后。刚出戏园赵福就匆忙地抱着启元帝赏的大氅要来给她披上。
“朕来。”
启元帝不容分说地从赵福手里拿过那件大氅站到她跟前,双手一扬,大氅笼罩住了她的身体,隔绝了外间的风雪,冷白的手指仔细地给她系着带子,乐秧好像闻见了悠远缥缈的香味。
戏园里栽种的梅花,已经有几株迎着风雪盛开了。
系好后,启元帝后退两步,仔细地打量她,或者说是在打量她身上的大氅,有些不满:“有些大。”
这件大氅安按照启元帝的身量做的,对乐秧来说当然是宽大的。
“虽然大了,却能够完全的裹住,”乐秧伸手拢了拢,把自己包裹的更严实了,“而且乐秧觉得,舅舅的这件比其他的都暖和。”
他这个外甥女一贯会说好话,戚容与是知道的,他垂眸看着机灵乖巧的外甥被他的大氅牢牢的圈住,因为说话,白皙小巧的下颌在黑色狼毛中一上一下,看着有些调皮。
那头黑狼王是他在北境捉的,圈养了几日觉得索然寡味,便故意放了它,他骑马追击了两天,才终于猎杀,之后用它的毛做了这件大氅。
倒是衬小外甥的肤色,他这般想着。
因为到了年关,人们不可或缺的着了些红色的配饰,小外甥耳朵也缀着一对红色耳坠,在毛领中若隐若现,瞧不真切,戚容与不可控地拧着眉伸手压了压小外甥耳边的毛领,耳坠的全貌这才摇摇晃晃地完全出现他眼中。
原来是一对红宝石流苏耳坠。
戚容与眉目终于舒展开,却又猝不及防地瞥见小外甥站在一地雪白里疑惑地看向他。
“舅舅,乐秧耳朵会冻的。”
在她说完这句话后,启元帝就面无表情地转身。
“秧秧太娇气。”
莫名其妙被呵斥一句,乐秧也不恼,裹着大氅笨拙地跟上启元帝的脚步,见启元帝面色不善地看着她,乐秧又傻傻一笑,启元帝又不看她了。
到了甘露殿后,乐秧才惊觉事情没有这么简单,因为启元帝把她从戏园里带出来,不是把她捞出火坑的,而是把推入另外一个深渊的。
“舅舅,真的是这些吗?”
乐秧看着启元帝推过来一大堆纸张,苦着脸问道。
“嗯,闲来无事便多写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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