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破坏、杀戮,欲/望升腾,却又被他硬生生压下。◎
赤血渊上的吊桥一晃一晃。
跨过这座长而窄的吊桥,便能进入那笼罩着魔域的,罂粟般虚妄的、致命的梦境。
只是桥上已经许久未曾有活物经过,桥边也不再聚着一群邪魔。站在寂仙原上遥遥眺望,魔域竟比先前更加死气沉沉。
吊桥之下,黑发红眸的邪魔浸泡在沸腾着岩浆、烈焰与鲜血的赤血渊底。
他低垂着眉目,一动不动,妖异的红瞳被薄薄的眼皮遮挡,像是陷入了沉眠。
自从找到了竹瑶之后,那些被魔尊派遣出去,在世间游荡的那些使魔便尽数被收回至灵府之中。
这里仍旧空荡荒芜,最初的阔院竹林也未曾得到重化,于是一群重新回来了的使魔连个能藏身、能稍作遮挡的地方都没有,个个战战兢兢地俯伏在地。
南哀时的身影幻化在了灵府里。
他身上只披着薄薄的白色单衣,赤着一双足,浓密的长睫垂下,睨了灵府中一动不动的小剑一眼,又漫不经心地收回目光。
与魔域大殿中那座椅子一模一样的座椅凭空出现,南哀时擡步过去,脸上没什么表情。
灵府中始终安静着的、小小的阔剑虚影忽地动弹了一下。
南哀时又看过去,听见那剑灵的虚影不太情愿地说:“她要找你。”
“……”
他脚步一顿。
无天灵实在不想与这个邪魔交流,尤其是用这种方式。
它的剑身被他的血侵蚀,就连灵魄都被强行绑定,如果剑也可以靠着一头撞死来证明清白,无天灵恐怕早就这么做了。
——但是小猫想要找他。
它看着有几分垂头丧气,那怨气太重,魔尊不可能感受不到。
可南哀时这魔凉薄至极,眼都不眨一下,将它的哀怨无视得彻底。
他在那张座椅上坐下,手肘落在扶手上,支着一侧脸颊,似是怔神了几秒,低低重复:“找我?”
无天灵有些憋屈地应答:“……嗯。”
那薄薄的单衣衣袖随着他的动作往下落了些。
破碎的骨肉已经长了回来,但露出的肌肤连同手背泛着大片大片鲜明的、不正常的红。
赤阳金丝阵乃是上古仙阵,威力不凡,对南哀时而言也算得上是个麻烦。只有回到他的根源之处,才能尽早将身上残留的网破除。
离开之前的记忆被他重拾,南哀时记得分明,自己没有伤害她的师兄,甚至连反击都不曾。
……但他确实上演了一出苦肉计。
魔尊神色浅淡,唇线却抿紧了,问:“为何?”
“……”
无天灵怀疑自己听错了,又或者是出现了幻觉。否则,它怎么会从这大魔头的话里听出几分忐忑来。
它瞅了南哀时一眼,魔尊脸上分明什么表情都没有,眉眼间甚至还蒙着一层薄薄的戾意。
剑灵与主人心意相通,在没有封闭的情况下,也或多或少与主人分享了感官。剑灵断剑了,主人能够感知得到;主人身处绝境,剑灵亦会察觉。
自南哀时消失不久之后,无天灵便从他那里感受到了一种痛楚。
传递给器灵的痛意都如此强烈,更别论当事人所感受到的了。这魔头的情绪不高,好像也是理所当然。
见它迟迟没有回答,那魔头眼神更是冷了几分,沉沉“嗯?”了一声。
“小猫想要问你,”无天灵不太乐意地当着传话筒,“俞大郎在哪里。”
……
俞大郎。
魔尊擡了擡一侧的眉,似是想不起这名字属于谁。
但那困惑只是短短一刹。
南哀时记起了这个人,也记起他那夜探出魔识,恰巧看见那面色死沉的凡人一步步走向湖水之中,最后毫无挣扎地被水浪吞没。
俞大郎的尸身确实被南哀时带走了。
他曾在山林里用视线丈量那凡人的容貌与身形,一点一点地去模仿,去伪造。
不出一炷香的时间,他便走进了人群里,毫无破绽。
“就是你易容成的那个凡人,”无天灵以为他想不起来,咕哝着提醒,问:“他的身体在哪儿?”
“在山里。”
南哀时语气中的散漫带了几分刻意,她破天荒来找他,却又是为了一个其貌不扬的凡人。
他再次想起那个令他生厌的名字。
短暂的期待、忐忑、甚至不安,尝过的、没尝过的情绪,都慢慢冷却下来,最终归于平静。
这是什么感觉?
失望吗?
南哀时垂下眼:“……不过是一个死人,有什么值得惦记。”
俯伏在地的妖魔感受到那风雨欲来的气息,愈发胆战心惊。
但器灵偏偏读不懂他的神色,不识相地追问道:“是哪一座山?”
“……”
南哀时安静须臾,清晰地感觉到烦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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