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夕
等三人回到候府时,天已经很黑了,候府点了灯,在夜色里悄然融为千家万户中的一户。
“酥娘,您可算回来了,”候府门一开,里头窜出来一个丫头直往临怜身上扑,“乐瑶等您好久,您说是去去便回,可这天都黑好一会儿了。”
临怜擡手刮了一下她的鼻子,说:“我哪知道那云衔山上的饭这么好吃啊?下次带上你。”
乐瑶顿时开心起来,连道:“嗯嗯!”
临瑜瞥了她们一眼:“放肆了啊,当我们不存在是吧?”
乐瑶立刻一礼:“侯爷、小将军好久不见,乐瑶甚是想念,我这次还带了家里做的糕点…啊!我忘记了,路上好像被我和小姐吃完了。”
临瑜看向临羡,企图在他脸上看出和自己一样的无语,结果临羡微笑一瞬,擡脚而去,说:“你就不该问,让她们姐俩好吧,我要去睡觉了。”
见他真的抱着脑袋就走了,临瑜跟着两个女孩儿相处顿时觉得浑身不自在起来,他连忙叮嘱道:“别忘了弈小友给你说的事儿啊,明天下午还得去宫里,走了。”
乐瑶问:“酥娘,我们也走吧?”
临怜却没有立刻动,她略一沉吟,说:“阿瑶,明日一早你去一趟云想坊。”
云想坊地处皇都最繁华的街道,虽是价格昂贵,但每日来这里的人当真不算少,于是云想坊便立了规矩,一日内只接待五十位客人,好在乐瑶去得早,恰恰抵在了中中间间的位置。
“小娘子,请随我来。”
乐瑶跟着面前的人进了一间房,里头坐着一位年轻貌美的绣娘,正在沏茶,动作优美,见门外进了人便拂手请她坐下。
乐瑶坐在她对面,开门见山地道:“姑娘,我家小姐想在这儿做套衣裳,哪位管事能随我去府里一趟?”
绣娘将茶推到她跟前,轻言细语道:“不知小娘子府中的小姐是哪位贵人?”
乐瑶被这堪称赶客的说法挑起了点火气,反问道:“如若不是贵人,便请不起贵坊了吗?”
绣娘笑道:“是奴家失言,只是云想坊有云想坊的规矩,还请小娘子见谅。”
她语气温软,却没有再开口的意思,捧起茶盏抿了一口,大有乐瑶不松口就不做这买卖的意思。
乐瑶想起临怜对她的嘱咐,便忍着不满,说:“不知临府二小姐可请得动你们?”
绣娘端茶的手停了一下,旋即莞尔道:“自然,奴家随小娘子同去。”
乐瑶多有不屑,片刻也不想在此多待,起身错开一步,说:“请了。”
对方并未在意她的态度,温婉一笑:“小娘子请。”
南交候府里点着香。
临怜不爱女儿家的首饰,却也有自己的小爱好,到哪儿都喜欢点香,常常熏得临瑜和临羡捂鼻出逃,这么一会儿又把这两个人熏出了候府。
乐瑶带着绣娘进来时,偌大的候府并没有几个人,乐瑶上前道:“小姐,云想坊的绣娘来了。”
临怜正躺在摇椅上眯着眼睛晒太阳,闻声睁开眼粗略打量了眼前的绣娘一番,说:“听闻云想坊绣娘绣工一绝,我也想尝个鲜,辛苦姑娘跑一趟了。”
绣娘行了一礼,说:“这是奴家的福分,敢问小姐年芳几何?”
“二十有一。”
绣娘问:“可有婚配?”
“有。”临怜眯了一下眼睛,扫了她一眼。
绣娘抿唇一笑,又问:“可是小姐心上人?”
临怜没说话,乐瑶皱眉道:“既是做衣裳,量好尺寸便是了,问这么多做什么?”
那绣娘丝毫不恼,操着一口软语:“小娘子有所不知,咱们云想坊与别家不同,衣裳得让贵人们穿着舒服又好看才是,只是这两条又哪里是容易事呢?”
她接着道:“未出阁的小姐如那未绽的花苞,行走时前胸微含,衣裳应当前短后长才是,而成婚后的小姐如那娇艳的花儿,得了夫君滋润多为昂首挺胸,衣裳自该前长后短,这些个儿行家活又哪是只知个尺寸便晓得的呢?我瞧着小姐似是同两者都不太像,这才多有一问。”
临怜笑了,站起身来:“既然如此,直叫我站起来走几圈给你瞧便是,何必大费周折?”
绣娘连忙垂下头,柔柔地说:“小姐说笑了。”
临怜毫不在意地走了几步,回头道:“姑娘现在瞧着我,猜猜我要嫁的是我心上人吗?”
绣娘擡眼,浅笑道:“小姐行姿飒爽,不似闺阁小姐倒像是那战场上的女将军,是奴家问错话了。”
临怜笑了几声,说:“你倒是有趣,这便是已经晓得要做什么样式的衣裳了?”
“是,”绣娘垂眸一礼,“五日后奴家自当奉上。”
临怜颇为好奇:“噢?不问问我喜欢什么颜色的衣裳吗?”
绣娘温驯地说:“小姐若有何需求尽可告知奴家,不过奴家斗胆猜想,小姐容貌娇美,皮肤又白净,杏粉色是最适合小姐不过的了。”
乐瑶心道,这绣娘虽是个势利眼,却是有些眼力的,她也觉得杏粉色最配小姐。
临怜莞尔,说:“我就是个门外汉,哪懂得这些呢?平日里衣裳来了只顾着套上就是,还请姑娘多费心了。”
“小姐哪里话,既如此,奴家便告退了。”绣娘再一礼,款款走出门。
临怜往椅子上一躺,目送她离去。
“酥娘,这绣娘可是有问题?寻常绣娘不会问这么多。”乐瑶问。
“人家不是说了?她云想坊和别家不同,”临怜阖上眼,“她刚刚说的话都记下了?”
乐瑶点头称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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