狗咬
沾满鲜血的长枪颓然坠落。
炙热的空气仿佛在刹那间凝结,交杂着皮肉燃烧的焦臭味,几乎让人喘不过气来。
临羡的大脑出现一瞬间的空白。
发生什么了?
不知道是谁又惊又喜的狂叫起来:“包围、包围——”
原本仓皇而逃的百越士兵仿佛吞下了一口肥美的生肉,双眼亮得可怕,爆发出比烈火还要滚烫的气势:“杀了他们!”
顷刻之间刀光剑影,骠骑队列明显散开了形,??君的脸上露出震惊和狂喜交加的神色:“这可真是……意外之喜!”
“呃!”??君的咽喉被狠狠扼住,他像是一只快要被捏断喉管的鸡,两只鸡爪子不断痉挛,眼睛暴出骇人的血丝,嘴里却发出狂笑,“哈哈哈哈哈哈,无药可解,他中的毒无药可解!你就是杀了我又如何?你们今天逃不出这里,你、临瑜、所有人都要给我陪葬!”
临羡恍若未闻,足尖在地上一颠,弯刀落入他手中,电光火石之间,割断数十个百越士兵的喉咙。
霍兮一刀砍下一个头颅,双眼赤红:“三爷!”
“哗——”水流倾斜的声音在山林边沿响起。
临羡咬紧牙根,将??君一掌劈晕,对霍兮喝道:“看着他!”
越来越多的士兵看见他,喊道:“三爷!”
“三爷!侯爷他——”
临羡一眼也不曾多看趴在地上的临瑜,提起他的衣襟将他掀到玄麒麟的背上,复而持起那支鲜血淋淋的长枪,翻身上马,喝道:“全军听我号令,后撤!”
“撤!!!”
燃烧的山林很快被水冲出一条道,即使周遭仍是一片烈火,但百越岂会错过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成百上千的士兵源源不断从那条硬生生开辟出的道路蜂拥而下:“杀!!!”
“一个都不要放过!!”
一列士兵疯狂地朝临羡奔袭过去,临羡手中长/枪一挽,在空中划出几道银色的弧线,飘扬的红穗顷刻之间沾满新的血液,他毫不恋战,目光忽然一凝,插放在他腰间的弯刀倏地挥出。
“啊!”一个意图砸破木桥的百越士兵坠入河里。
临羡心里暗骂一声,一夹马肚以更快的速度向木桥的方向奔去。
“嗬!”一名断臂者从暗处猝然冲出,健全的左手持着一柄长刀,不知从哪里爆发出一股强劲的力量,跃至空中,长刀横扫。
风小岚回首看见这一幕,目眦欲裂:“三爷当心!”
枪尾和长刀相撞,发出锵的一声巨响,阿郎的眼里划过一丝痛意和不甘,下一秒,枪头唰地调转方向,刺穿了他的胸膛。
无数鲜血溅洒在临羡金色的面具上,如同怒放的彼岸花。
“原来是他……”站在山林之上俯视战场的蚣君发出一声喟叹,“藏了这么久,终于是藏不住了吗。”
“蚣君,”下属半跪在他面前,“敌方出现一名佩戴金色面具的统领,军队抵抗格外猛烈,我们是否要继续增派人手下山?”
“不必,我本就不认为此刻是开战的好时候,??太鲁莽了,只是临瑜意外倒下,让我觉得惊喜,”蚣君眼底注视着那道佩戴面具,宛如修罗的黑色身影,“可惜还是出了变数。”
袖子里的虫忽然躁动起来,蚣君微微一怔,视线转向更远的地方,一团密密麻麻的影子正在逼近。
玄麒麟从木桥上方飞速踏过,紧接着,数千军马相继将木桥碾压得吱呀作响,杀红了眼的百越士兵穷追不舍,临羡无暇理会,他攥着马缰的手隐隐发抖,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快一些、再快一些!
“驾!”
前方突兀地迎来一支他并无印象的军队,临羡持着长/枪的手臂紧紧绷起,玄麒麟似有所感,疾速向前奔去。
位于军队最前方的男子一皱眉,勒紧马绳:“吁!”
但他停下了,临羡却丝毫没有停下的意思,他迎着临羡越逼越近的冰冷视线,忽然有种如果不让开道路就要立刻被长/枪贯喉的错觉:“我是皇都特派南下的援军统领,秦意。”
临羡听见这句话,枪意微滞,但下一刻就冷冷地道:“滚。”
秦意擡眼看向随河对岸,一皱眉,说:“现在正是攻上百越的最佳——”
“铛!”话音未落,秦意猛地擡刀接住迎面而来的长/枪,手心顿时蔓延出一阵酸麻,直贯整条臂膀。
他愕然之余,终于瞥见黑马上还有一个鲜血淋漓的躯体,他心里暗骂一声,不甘地又看了一眼百越的山林,冲身后的士兵擡擡手,后方很快分开一条道路。
临羡再不多留,一拽马缰:“驾!”
临羡从未觉得驻军地和随河相隔如此之远,终于见到了驻军地的灯火,他的手脚却开始生出一股接一股的寒意。
他猛地往自己脸上甩了一巴掌,自言自语似的低喃道:“就快到了、就快到了……”
马还没停,霍兮跌跌撞撞地跳下马,冲向一个帐:“医师、医师!!!”
帐内倏地亮起灯,数十名医师以最快的速度跑进去,士兵被通通阻隔在外。
“砰!”蔡牧牧跪在地上,脸上流淌着不知道是谁的血,掺和着泪水,他双手颤抖地合在胸口,口中念念有词。
“砰!”
“砰!”
越来越多的士兵跪在冷硬的地面,合十双手进行祈祷,哭声与祷告声混杂在一起。
临羡紧紧攥着玄麒麟的马绳,眼神发空地盯着远方,玄麒麟蹭在他身旁,不解地探出舌头往他脸上舔了舔。
“三爷……”医师颤颤巍巍地掀开帐,不敢擡头看他。
隔了很久,久到医师双腿发软,上方终于传来喑哑的一声:“辛苦了。”
医师压抑着的泪水夺眶而出。
临羡转过身,掀帘走进去,背后传来数百声呜咽,突突地刺激着他的神经。
里面那个人还活没活着,他比谁都清楚。
在他将临瑜扛上马背时就清楚了。
“三爷,”堆积在临瑜身旁的医师慢慢散开,“我们……”
临羡眼睫下垂,没有去看席上那个已经面目全非的人,但越是靠近,他的双膝越是发软,呼吸变得格外困难。
渐渐地,临羡的整个身体都开始发麻,他脑海里只在不断重复一个念头,怎么会这样呢?
他想不明白。
“中毒?”他嗓子发干。
医师艰难地说:“是,我们从未见过这样的毒……在侯爷身上也没有发现任何伤痕或者被毒虫咬过的痕迹。”
怎么会这样呢?
临羡再次这么想着,有些迷茫地看向临瑜,这一看,却像是兜头而下一盆冰水,叫他遍体生寒,四肢慢慢变冷、变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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