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杜昭琪静静看。她嘴边好像烧起来了,她继续吹奏着。空气流过被撕裂的喉管。唇边全是血。
眼镜男很拼命在扒着土找，指甲早裂完了，指尖隐见白骨。
“全部人都流血了。”棱子看着界面。
满足条件。出现新buff。
“blood。竟然还押韵。”
大家都很恐惧,但也没壮烈如英雄电影。
只是神经质的，‘我一定要活下去’、‘快点找到吧’、‘逃离眼前的怪物’而已。
阴沉男已经有点厌倦了，他觉得自己通不过考验,身体逐渐虚弱、冰冷。
但看到同伴在流血，脚下的地面也裹挟着大量的恶意。
他已经不是在为自己的疼痛，和‘要死了’,而是为竟然有这么多人恨他而恐惧。
而且他不去找,同伴死掉的概率就更大。
一想到要让同伴活下去，自己也就想活了。
可刚下定决心就会有更多的恐惧——下次可能就会死了。
经验槽像坐火箭,升了一级还多，不间歇地继续冲。
从7到8级，又来到八级的后半段。
到发现电击器作用后慢下来,接着尸手出现，摇摇晃晃地继续升。
九级到十级的经验条还是太长。
镜棱子想。
镜棱子没有表情，虚幻的光映在她脸上。
谢方余看了她一眼，他看不到那样的光。只觉得棱子的脸在暗处苍白的可怕。
杜昭琪已经没有力气吹奏了。她觉得自己已经停下来了,但还没被撕碎,说明身体还在继续。
现在在动的不会是我的灵魂吧？
几人的血流出来，汇聚到一处。
隔着距离，只有一滴血，像活着的一样,红色的小虫在荒原上快速爬动。
杜昭琪呆呆地看着,看到血汇聚到一起的瞬间。
红光大作。
说起来那些植物碰到血就会活性化的，为什么大家都受伤后反而没再动了？
为了更广大的目标积蓄力量。
站立不稳。地面开始涌动。
下方浮现尸体纠结而成的龙。
它们往上涌入幽灵的潮流,并没有相互吞噬，相反，幽灵也投入了身体中。
他们融为一体，本来就是一体。
接下来一起去袭击藤蔓。并取得了胜利。
这算不算是人类的伟大胜利？
幽灵不再跟随她。口琴已经停下了，放在嘴边，杜昭琪呼气都带着血腥味。
打败藤蔓后。龙没有朝她攻击，反而四散开，危机感更大了。
怪物们一直在等着游戏玩家进入，杜昭琪想，他们一直在等我。
这不是妄自尊大，她们既然被选中复活，就肯定有特别之处。
眼睛男还有阴阳眼呢，是有什么特别的体质吧。
现在血流出。满足了不知道游戏里的什么条件。
游戏定下了种种规矩。
玩家听从就能复活、怪物听从就能狩猎人类。
满山的尸体毫无必要地执着于他们。不仅仅是出于死者憎恨生者。得到他们的血后，本来打不过植物的他们得到了力量。
杜昭琪第一次发现自己如此有用。只是流血，还没有真正死人，竟有如此效果。
但为什么就我得不到好处？她想尖叫。
她脚下的土地下陷，包裹着她，保护，收拢起她的血。
这是仪式的一环。玩家们被赋予了身份。
她戴着吊坠，又吹口琴，是年轻的来了月经的女性，当然是母亲。
屠夫是因为幼年被母亲虐待、成年后寻找替代品、才杀人的。
这种话杜昭琪一个字也不信，也有其他遭受过虐待的人，都好好的活在社会上。
但他的受害者们都信了。人比起强大的加害者，要更加憎恶其他人。
都怪你！尸体们认为母亲是一切的根源。
冰冷的恶意席卷而来。
他们既然得到了她的血，这一切就得到了报偿。双重的清算。
接下来要杀了她。
巨龙不紧不慢地朝她靠近。溃散又聚拢。人们若隐若现，笑着。
杜昭琪一路后退。最后摇摇晃晃站在山巅。不知何时已经站到了这里。
头顶是苍白的月亮，白天遥遥无期。
同伴们流血，叫着，但没有用。
眼镜趴在地上，生死不知。
他作为资深者，又现实中就接触了玄学，好像还做了什么。
在中途他们经常感觉到有幸运的眷顾，莫名其妙的就是没有死，但似乎特别耗费心力。
明明没有流多少血，他却比任何人都苍白。
杜昭琪已经不走了。没法退。
但她身体在摇晃，身下的土地开裂。
湿润的，渗血的土壤——自己站在活的东西上面。
很容易就能幻想到这样的场景：山里埋了很多尸体，全是坑洞，经年累月，最后尸体比土多。
从横切面看山像被蛀空的水果，每隔一点距离，就是一个鲜活的、苍白柔软的人。
现在尸体们一起涌动，带动自己周边的土，显得像整个山坡在行动。
顶端开裂，杜昭琪看到深不见底的黑色，裂缝已经到她的脚边，也许直接通往地狱。
杜昭琪掉下去。
不会摔死的。她想。因为她看见从坑洞中爬出来的人。
他们朝自己爬过来。
摔死肯定更好，现在她会在途中被碾碎，和山坡成为一体。
她是它们的祭品，一旦吸收了憎恨的源头——此时售货员已经不在，幽灵们会变得更强。
加上整个人头山，他们会变成史无前例的怪物。
比学姐还强。
比小梢还......
杜昭琪手指瑟缩一下。
不是社会，学姐是被赵含梢诅咒了。
杜昭琪明白的，因为她也是女性。
女生的爱和诅咒比一个世界都厉害，替代整个世界包围着棱子，让她窒息。
棱子最后是被害死的，【小梢】一个接一个诅咒死了学姐身边的人，但学姐父亲死后，危险解除了，就不需要【小梢】了。【小梢】就把她拉来这边的世界。
（【小梢】一定被招募了吧。作为怪物，不是超适合吗。）
杜昭琪没有表情。
应该恐惧的场合，大脑却又空又冰冷。
“我要活下去。”
“你们全去死。我要活下去。”
她知道的。看到的第一眼就知道了。
学姐表现得很残忍。却很茫然。
如果是杜昭琪变成怪物，就一个一个把大家都杀了，因为游戏就是这么要求的。学姐却还在和他们接触。
并好像在寻求帮助一样。总是空茫地看向别处。
杜昭琪产生了恐惧、比之前多一百倍的恐惧。
面前的怪物是一个集合体、自己会被包裹在最中心。
在【被杀死的冤魂聚合体】里。没有她发挥的余地。她只是作为电池，被消化。
更重要的是之后！
她会变强、说不定会变得比学姐还强、因为游戏就是这么设置的：他们在走隐藏路线，团灭就是怪物胜利。
怪物会回去找学姐，因为当时巨人就在破坏超市，学姐取代屠夫被他们怨恨了。
那时巨人摇晃墙壁，从天花板上掉下石块。
杜昭琪回想，摇颤中看见镜棱子带笑的脸。
学姐会被杀。
回忆中，镜棱子依旧普通的看着她。
不行不行不行不要不要不要求求你别这么做。脑中被这些想法塞满。
她落到山体的中半段，最靠近的那只手已经放上她的脸。
自己会死，然后开启连锁反应，她是害死学姐的一环。
杜昭琪强烈抗拒着、想到就全身发抖、热切希望有谁来拯救自己、因为自己已经没有办法了——这就叫做恐惧。
“学姐。救救我。”
杜昭琪手伸进口袋里，那里没有电击器。为了救人丢给阴沉女了。
虽说现在有也没用，果然不该把重要的东西丢给别人。
她在口袋里摸到了水果糖。
“说不定能让心情变好。”棱子是这么说的，像哄小孩子。
说是能补充能量，杜昭琪自己也觉得不行，被抓住的腿已经没感知了。
却仿佛遵从神谕，颤抖着撕开包装，塞到嘴里。
糖果被唾液含化，种子萌生，在她嘴里发芽。
镜棱子微笑。杜昭琪超级棒。
原本以为她是不会害怕的精神病体质。但后期显现出潜力，惊恐值比所有人加起来都剧烈一倍。
镜棱子升十级了。
每五级是一个分水岭。
到达十级。植物觉醒了原有功能：控制人类。
藤蔓浮现，爬满了杜昭琪的身体。
向里向外，青紫色的枝条几乎要顶开她肌肤的薄皮，从口中伸出去，也疯狂扩张，顶开尸山。
光从缝隙落到她身上。
月光原来这么璀璨吗？
怪物山破开了。
杜昭琪仿佛一寸寸消融在光里。
藤蔓破体而出，这样下去自己也会死掉。她想这就是学姐的恩惠吧。
“最后到受不了了再吃哦！”还能想到她坏心眼的笑意。
受不了了就会和敌人同归于尽。
比起盾牌，棱子送行的礼物是炸药。
杜昭琪没什么感觉，学姐就是这种人。
她很安静，手放在腹部。
破开身体的藤蔓却垂下来，细细温柔地包裹着她。
“诶。”
山坡上有一个爬动的人影。
眼镜左眼眶里全是血，顺脸颊滑下。
他的镜片闪光，一手死死攥住遥控飞机，另一手握住了一个黑色的方形。
“找到了！镜棱子的学生证。”
埋在尸山里。尸体重组时浮现的。就是把杜昭琪吃进去的时候。
从上周目开始，副本的主题就是【牺牲】，要让一个人被吃掉才行。
眼镜的血流进学生证表面。
第九中文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