龚一航派人准备法事,女孩们在铅室等候。
方欣儿嫉妒褚潇,往常一有缝隙就尖酸擦刮,此刻要靠她救命,临时抱起佛脚:“褚潇,这次真谢谢你,等事情过去我会重重感谢的。”
褚潇真希望她有事,冷漠吓唬:“你找的那几个替身多半会变成怨灵,你先想想往后怎么打发她们吧。”
方欣儿此前只顾保命,扶起篱笆倒了墙,经她提醒胆子蒙了层新霜,慌忙恳求:“如果龚大师不行,能不能请你妈妈帮我收鬼?”
她哪怕说“超度”听起来都不这么卑鄙。
陈思妍又被激怒了,激动斥责:“方欣儿,我就没见过比你更无耻的!”
她的音量史无前例的高,方欣儿打个寒颤,虚怯不解:“我怎么了?”
曹云璐劝陈思妍别多话:“这种没有心的人,干嘛跟她对牛弹琴。”
方欣儿自知理亏,哭唧唧嘟囔:“我也是不得已啊,换成你们愿意等死?要有门路保准跟我一样。”
曹云璐、陈思妍气得说不出话。
褚潇漠然讥刺:“这件事和她们无关,人家要是跟你一样就不会坐在这里陪你冒险了。”
性命要紧,方欣儿老实闭嘴,不敢再得罪人。
褚潇看时间差不多了,发信息给陈思妍和曹云璐。
“我觉得龚一航靠不住,待会儿你们多加小心,提防他搞鬼。”
二人收到消息,明白大家正处在龚一航监控下,都默契地保持沉默。
11点半法事准备就绪,法坛设在楼顶平台。
没有香烛灯盏,也没有旗幡神龛,连个照明设施都不给,全靠映射都市霓虹的暗红天光指导视觉。
空地上只摆着个孤零零的木箱子,箱子上铺着蒲团,周围用白漆画出一个边长十米的正方形。
曹云璐参观过天一阁的器械室,以为龚一航会用科技手段驱魔,见法坛布置如此简陋,问他:“那玩意儿怕电流,你们怎么不弄个带电的陷阱?”
龚一航取笑:“你以为邪魔白痴呀?它精着呢。褚小姐今天能得手胜在出其不意,要是提前弄,它能铲平整层楼。”
褚潇见识过恶灵的破坏力,奇怪这些能量强大的怪物在狩猎人类时为什么要用“谎言”进行套路。
当然不是“多此一举”,中间的秘密真耐人寻味。
龚一航让四女分坐正方形的四角,每人派发一只布袋,叮嘱她们闭紧双眼,不许出声,更不许相互交谈。
而后坐在中央的蒲团上开始做法。
褚潇悄悄回头,见龚一航在身侧四方各插了一面小旗,夜色里看不清颜色。细瞅手里的布袋似乎与正对自己的旗帜颜色相同,接近纯黑,捏一捏,里面装着个硬邦邦的容器,摇晃起来还能听到一点水声。
“褚小姐,闭上眼睛,不然会破坏法事。”
龚一航高声提醒,褚潇先照他的要求闭眼静坐,起初萦绕耳边的只有风啸和城市噪音,春夜温暖微湿的空气似轻纱披在肩上,体感十分舒适。
过了大约五分钟,气温骤降,寒气凝成无数牛毛细针扎穿皮肤,深入脏腑,手脚转眼冰凉,头皮不断紧绷,两排牙齿不受控地格格碰撞,躯干跟着战栗。
恶灵逼近了,龚一航再次强调:“千万别睁眼别出声,一睁眼一出声它就看见你们了。”
一般人当此情形铁定唯命是从,褚潇心怀戒备,感觉这说辞很像心理学上的“洗脑术”,背道而驰地隙开眼缝。
目光稍一向下便看到身上爬满比夜还深的絮状黑烟。
恶灵正在入侵她的身体。
意识到龚一航撒了谎,她连忙拆开布袋,打开里面的水罐。
罐里升起一股下水道的恶臭,里面盛着腐败的阴沟水。
驱魔需要圣洁纯净的能量,怎么会使用秽物做道具?
褚潇落座时辨认出自己面朝正北方,结合目前所见,顿时明了龚老头儿的毒计。
北方属水,颜色为黑,下水道的废水常年不见天日,被称为阴水,三样叠加会构成极阴极邪的能量,是用来引魔的。
这老坏蛋想让她们做邪灵的容器。
她转身跳起,喝令同伴们快丢掉布袋,离开座位。
曹云璐早浑身难受,听到信号马上打滚逃开,裹身的黑烟散去大半。
黑烟近不了陈思妍的身,她还没察觉异样,转头见方欣儿像坐在摇摆机上左右乱晃,已失去意识,赶紧爬上去拖开。
褚潇冲向龚一航,将整灌废水迎面狠泼。
龚一航慢了半拍,中招后急忙脱下湿漉漉臭烘烘的道袍,生怕吸引恶灵。脏衣落地,后背吃了曹云璐一记飞腿,摔个狗啃泥。
曹云璐以擒拿术按住老头儿,问褚潇:“他都干了什么?”
褚潇迅速拾起三人丢掉的布袋检查,袋子颜色和里面的物品也与方位旗帜对应,
曹云璐坐在西面,所持的金色布袋里装着一根金针,软性金属属阴,也叫阴金。
陈思妍坐在东面,手里的布袋是绿色的,里面装着一段柏木,柏木属阴,古时常用来建造陵寝和棺椁。
方欣儿在南面,褚潇打开分给她的红色布袋,赫然露出一截青光闪烁的人腿骨,仔细看青光是燃烧着的磷火,即所谓的阴火了。
“这些都是引魔的秽物,他想用我们的身体做容器,帮他收集恶灵。”
褚潇又用力掀开蒲团下的箱盖,用手机自带的电筒探照。
箱底放着一只琉璃质地,贴有符咒的“焚魂炉”,那被捕的恶灵正在炉内融化分解,黑烟自炉顶的气孔涌出,吸引附近的同伴。
刚才龚一航看过铅桶里的恶灵便答应帮她们驱魔,褚潇从他能鉴别恶灵品种这点推敲,猜他知晓各种恶灵的特性用途,看这邪魔能为他捞油水,就想利用四个自动上钩的女人大赚一票。
受过刑侦训练的曹云璐也厘清了思路,判定龚一航经常这样草菅人命,愤恨地上去补了两脚。
龚一航嗷嗷喊痛,扭动着往后爬,摸到褚潇的鞋尖。
褚潇仰望上空快速聚集涌动的黑烟,当中浮现无数模糊的人脸,邪魔的分身正在集结,战斗即将打响。
她郑告龚一航:“龚大师,邪魔来了,现在大家同在一条船,劝你别打歪主意,认真帮我们对付它。”
龚一航痛劲过去,嘿嘿冷笑两声,一梭子弹突然击中她右侧的楼板,石屑灰尘直溅到人们脸上。
耳听到螺旋桨的轰鸣,空中降下一架民用直升机,隐约可见窗内狙击手正持枪瞄准她们。
褚潇所见的景象和旁人略有不同,直升机所到之处黑烟都退散了,机身上必定安装了辟邪装置。
不等直升机完全降落,几个荷枪实弹的男人跳出机舱,有人举枪威胁,有人过来搀扶龚一航,看来都是他的手下。
雪亮的探照灯下,龚一航苍老奸邪的笑容阴毒似鬼,得意地嘲讽褚潇:“接下来你们慢慢陪它玩吧,我不奉陪了。”
直升机载着恶人撤退,黑烟似洪水合流,包围了滞留平台的人,源源伸出猎食的触手。
褚潇催促曹云璐和陈思妍实施事前制定的驱魔手段。
曹云璐忙打开随身的旅行背包,里面装着六十瓶500毫升的廉价防晒喷雾,它的主要成分是丙烷和丁烷,遇火即燃。
古代用雷法、真火除魔,已知电流能消灭恶灵,那么火焰产生的热能也该有效力。
三人各取一瓶喷雾,绕着昏迷的方欣儿背朝里,面朝外形成防御体系。
曹云璐将点着的打火机放到喷雾出口前,她和陈思妍都看不见恶灵,急问褚潇:“它在哪儿?!”
“就在你们跟前,到处都是!”
二人闻声按下喷头,橙红火束仿若硕大的舌头舔出恶灵的轮廓。
烈火里浮现若干痛苦嚎叫的人脸,大多五官粘连,个别面貌清晰,像一群在毒焰地狱受刑的罪人。
陈思妍不敢直面恐怖景象,尖叫着扭头避看。
叫声唤醒方欣儿,她晕头晕脑地撑起身,火焰恰好熄灭,让她搞不清状况。
“你们在干什么?龚大师呢?”
嘴巴还未合上,一根折断的钢缆线蛇游到她脚边,遽然圈住她的脖子。
她只觉颈间一凉,身体已被贴地拖行,她双腿乱蹬,难有作为,只得抓住锁喉的钢缆,为自己争取一丝呼吸。
陈思妍忙跪扑抓住移动的钢缆,奋力往反方向拔河。
曹云璐以火力掩护,在她们跟前烧出一道道人面火墙。
褚潇知道邪魔的本体抵达了,看看手机,差三分钟12点。
现在是替方欣儿解除与邪魔契约的唯一机会。
她火速拉开背包,掏出一把小型破拆斧,精钢锻造的斧刃锋利无比,似乎可以劈开黑暗。
她来到方欣儿身边,先对进犯的恶灵进行一轮火焰扫射,逼退它们以后双手紧握斧柄,果决地对准方欣儿伸直的右大腿连续猛砍。
变形的惨叫惊动陈思妍和曹云璐,转头看见尚在喷溅的血花、骨肉分离的断肢以及褚潇沾满血点、黑白分明、表情麻木的面孔,她们悬在崖畔的心开始深不见底的坠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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