叁拾贰.讨酒
玉凤澈自褡裢中翻检出外伤药细细抹了一层止血,再给缠了绷带包扎。也不回话。
见玉凤澈只低头处置他肩上伤口,上官澜也不好搭话。待玉凤澈将他伤口裹好衣物拢起的时候,上官澜才稍稍松了口气,脸上又重新浮出笑意来,道:“多谢你。”又转手将弩机递到了玉凤澈面前,“你瞧瞧,这是不是破军弩。”
玉凤澈正将绷带膏药之类收进褡裢里,含糊应了一声不谢。只扫了一眼弩机,也没接下,便道:“我只粗瞧了几眼,认不清。”话毕,又低着头瞧地下横七竖八的尸身,道:“也不知能安稳几天。”
见玉凤澈懒得接那弩机,上官澜只得收回来放进了马背上的褡裢里,“哪有一劳永逸的好处,在南疆这些天晚上能睡安稳不就行了!”话毕,也懒得再多说,自顾自上马走了。
玉凤澈正思忖着怎么处置尸身,却见上官澜已上马摇摇摆摆地走了。玉凤澈看他一走,也没心思管照这几具死的了,赶紧上马去追,“诶,你等等我。”
不多时,洛裳一行便赶了上来。还没到近前,就听洛裳拔高了脆亮的嗓子嚷嚷着:“上官澜你杀了人好歹收拾收拾,直接扔路上也不怕吓着了过路的!”
玉凤澈料想是他们来路看见了那几具尸身,顺手给处置了。转眼看了还在马背上摇摇晃晃的上官澜一眼。故意将尸身留下,一是知道洛裳他们会殿后,二是在立刀堂面前立威。
上官澜道:“横竖你在后头,打个下手收拾呗?”
“合着本姑娘紧赶慢赶从京城过来就是给你小子打下手的?”洛裳秀眉倒竖,手里长鞭一抖,卷了个鞭花儿就往上官澜背上抽。
玉凤澈看着那鞭身斜斜绕过他直取上官澜背后,心里一惊,生怕那一鞭子抽实了;旋而念及洛裳并非不知轻重又安心下来;最后才感慨这洛娘鞭法精妙,鞭身竟如此灵活,能如此轻巧地绕过他直取上官澜。
洛裳原本就没有伤上官澜的意思,一鞭落空,收了鞭子哼了一声,“十七年的女儿红,去年才藏的秋露白,你就别想了!”
玉凤澈正纳闷洛娘此时提酒做什么,岂料上官澜陡然勒马回头,一双意气凛凛的眼睛此时腾着一层水雾,扁着唇形好看的嘴唇,委屈道:“裳儿……”眼前人影一晃,上官澜又突地站到了洛裳身侧,在马下轻轻扯着她衣袖,委委屈屈擡头瞧着她,一声裳儿叫得那叫一个千回百转,“有事好商量……”
洛裳也是见惯了上官澜这副涎皮赖脸的模样,哼了一声,“没皮没脸的东西!”甩了袖子打马就走。
玉凤澈在心底迎合了一声。笑意实在憋不住,只得低着头藏着点儿。
上官澜跟在洛裳身侧,一心拉扯着她衣袖,还委委屈屈“裳儿裳儿”得叫个不歇。就这么纠缠了一里路,洛裳被缠得不耐烦,最终忍不住甩了袖子,“有完没完,再不放手本姑娘就不给你酿醉蝉了!”
话音未落,上官澜又已经端端正正坐上雪出脊背。肩背都挺得笔直,肃声道:“天黑之前得到鱼峰,得加紧赶路了!”
玉凤澈擡手挠了挠眉毛,眉梢眼角笑意缀得敛都敛不住。真是变脸的好料子。也不知洛娘口中的醉蝉是什么样的酒,能叫他如此挂怀。
前头上官澜已经驾着马颠颠儿地跑起来了。缀在后头的立刀堂众人,看了那么一出,百感交集,百感交集……
揭过这一茬,加上后半段上官澜不曾缓马,天儿擦黑之前,一行人便已到了鱼峰上头的清水寨。
进了寨子,洛裳便不知跑去了哪儿。玉凤澈跟着上官澜四下转了转,只觉得寨子里头来来往往的似乎都是些熟脸儿,好些都在京城襄阳瞧见过,怕都是公子盟里头的人物。
上官澜差了人将那弩机送到璧山殊无妄手中,还叮嘱千万别叫人抢了去。被差遣送弩机的那人鄙夷地看了上官澜一眼,头也不回地走了。
玉凤澈看得稀奇,“他是谁啊?”公子盟里……好像没什么人敢这样看你。
“叶无枚。”
玉凤澈念叨了两遍,问:“就是那个轻功好得据说能在一片柳叶上歇脚的叶无枚?”
上官澜喝了口茶,清了清嗓子,开了腔:“当年我——”
玉凤澈料想上官澜是想念叨当年叶无枚是为何被他拢进了公子盟,立刻截了话头道:“无非就是你打赌赢了他或是他轻功输了你,有什么好说的。”
上官澜被说破,撇嘴一哼,继续喝茶。
玉凤澈瞧着好笑,但若真笑出来,少不得被纠缠,赶紧提盏喂茶把笑意混着一道吞下,“万一,他们到了此处才动手,你怎么办?”
“先下手为强。”上官澜不以为意自顾自添了茶,添了一半,便将茶壶放下,哀叹一声,“南疆烈酒百日红名扬天下,此行竟不能饮上一杯,当真遗憾!”
玉凤澈伸手拎起茶壶将上官澜手中茶盏添满,“伤还没好利索,你就别想了。”
上官澜拢了茶盏一脸落寞。玉凤澈回想,上官澜怕是自打吹花阁之后便一直不曾饮酒。屈指算算也有两月。往昔那恨不得将自个儿泡在酒里的人儿断酒这么长的时日也着实为难了他,“先忍忍吧,等伤好了,陪你喝够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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