伍拾陆.拔营
夜星垂平野。营内静谧,偶有夜哨举着火把在来往巡逻。上官澜肩披大氅,将帐内凭几搬出帐外安坐,仰头瞧着漫天星辰。星子通透清冽,凛凛生寒,星光云幕如纱如雾,不可方物。
林云渺才从琳山关城内回营,远远瞧见上官澜在帐前坐着,便走到他身侧,也昂首看星,无风无月,星子清澈。林云渺闷声一笑,轻声道:“你啊,从来风雅。”
上官澜侧首去瞧林云渺,见他双手剪在身后,拿着卷轴,便道:“路线定下了?来说说。”
“进帐说,外头冷。”
上官澜依言起身,随林云渺入帐。
林云渺将自琳山关城内带来的卷轴挂好,展开,这幅地图细致很多,是自琳山关至榔头山南的一片,以红点标注屯军所在,在旁注记屯军数量,以红线勾画行军路线。林云渺瞧着图,道:“十二鹰探到的消息你也看到了,屯军共八十七处,屯军数两万八千骑,每处屯兵,至少二百,整体分布,南密北疏。毕竟倘若能打到深处,就直接与七万精骑交兵了,在南的布置也可回撤,没必要再布置太密。”
上官澜仔仔细细看了遍图,道:“接近一万八千骑集中在琳山关至榔头山南。除去之前围野清缴了的琳山关到琉集一带的约八千骑,还剩一万。不多,但太散,地形复杂,不易清缴。”
“是。”林云渺指点图谱,指尖顺着图上红线移动,道:“所以,我和总司商量,将骑兵营分为两路。一路行西北线,清缴十九处屯军,约四千骑;一路两千骑行东北线,清缴十五处屯军,约三千骑;中间这十二处屯军,在大军行径路线附近,由北防军中锋骑清缴。”
上官澜盯着中间的行军线路,“中锋骑,阿澈和二狗子带的那一路。有多少人?”
林云渺答:“五千骑,他们不分路行军,问题不大。你别担心。”
“好。”上官澜点头,盯了地图一阵,又道:“西北一路,我带。”
见上官澜选了路线迂回、屯军较多的西北一路,林云渺斟酌片刻后,道:“你带着十二鹰。那一路太迂回,得有熟手替你探路。”不等上官澜回绝,林云渺又补了一句,“何况,这本不该是你肩上的担子。”
上官澜闷声,“少得了便宜还卖乖。”
“啧……不会说话就别开口。”林云渺翻了个白眼,将挂着的图卷收好,塞进上官澜怀里,“图你带着,早歇吧。”
翌日清早,骑兵营列阵于琳山关城下。白氅银甲的上官澜倒提长|枪,骑着雪出跟在林云渺身侧,落他半个马身,仰头往城墙上看。他眼风掠过傅微介、方嵩二,及其他隘口统领,最终抓到玉凤澈,便再不放。
玉凤澈瞧见上官澜,便展眉一笑,旋即察觉此时气氛肃穆凛然,又敛了眉眼,咬唇忍下笑意,只瞧着上官澜,眸中含笑。
傅微介抽刀高举,振臂沉声道:“月氏犯我大奕边疆,屠戮边民,抢掠百姓。铁蹄之下,边邑重镇血流成河几无活口!我等铭记血债,迎战月氏,刀马之下,血债血偿,绝不姑息!”
骑兵营兵众振臂高呼:“血债血偿!绝不姑息!”连喊三遍,声宏如惊雷滚滚。
誓师之后,林云渺调转马身面朝骑兵营,手中长鞭倒挽个鞭花儿,在半空噼啪一声空响,胸腹之中灌注内力,高声喝令:“上马!”
上官澜手中长|枪一旋,枪尖指地,“小子们,出发!”枪杆在马臀上轻轻一拍,雪出扬蹄冲出。骑兵营列阵自当中分开,上官澜林云渺并肩驰骋而过,骑兵旋即跟上,转眼只留一片马蹄疾行声叩入耳鼓。
待隆隆的马蹄声渐行渐远,傅微介侧头瞧方嵩二与玉凤澈,道:“两个时辰后,你二人携北防军中锋骑开拔。”
方嵩二玉凤澈领命,下了城楼,回营整兵。北防军中锋五千骑早已整装齐全,只等拔营,已没什么好料理的,反叫方嵩二生出了几分偷得浮生半日闲的惬意来。他在前踱着步子,下意识便合起双手要往袖中探,但他身上穿的是铠甲,故而,探了个空,只摸到了冰冷的臂甲,才生出的惬意,又被打个稀碎,方嵩二轻啧一声,回头去瞧落他一步的玉凤澈,道:“你不能想想办法让上官澜进咱们中锋营吗?看看林云渺,又白捡战功去了!”
玉凤澈听出方嵩二言辞间的奚落与几不可查的愤懑,斟酌片刻后,方道:“骑兵营大半都是公子盟旧部,他在那儿更自在。倘若你要,我也能帮你。”
方嵩二轻啧一声,“玉爵爷,你这个人……”一转头,见玉凤澈正展眉笑着,方嵩二又没了脾气,“算了算了,不跟你说了。”
第九中文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