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药一揭,上官澜便对上一双透亮的眸子,里头映着蔚蓝的天,和自己,讨喜得叫他一见,便只会笑了。
“几时醒的?”
玉凤澈答:“听见你说话,我就醒了。”
“那莫先生赶我俩去骑马那一句,也听见了?”
“嗯。”玉凤澈点了点头,便撑着身体想坐起来,他才稍稍起身,便牵动了背后的刀伤,疼得他轻嘶一声,下意识蹙眉,卸了力道,又躺了回去。
上官澜心跟着一揪,“还疼?你别使劲儿,我扶你起。”一面说,一面蹿上板车,在阿澈身旁蹲下,一手托住他后颈,一手扶住他肩膀,将人扶起来。让阿澈坐起来之后,上官澜本想伸手将人横抄进怀里,但旋即想到他背上的伤,从肩头到后腰,创面极大,如何都避不开,一时竟没想出将人抱下板车的法子,不禁怔在原地。
玉凤澈见上官澜呆在原地,伸出的双手都忘了缩回去,噗嗤一乐,轻声道:“不怕碰,只怕扯动。”
“是吗?”上官澜不信,但还是伸了双臂,一臂横在阿澈膝弯之下,另一掌虚悬在他身后,犹疑一阵后,才轻轻搁在他腰后偏右侧的位置,问,“这里疼不疼,能不能碰?”
竟硬是避开了伤处寻到了落掌处。玉凤澈咬唇儿一笑,伸手环住上官澜脖颈,道:“能碰。”他故意将声音压得很低,还将“碰”字儿尾音拉长,听进上官澜耳中,像是有人牵住他心底一根丝,轻轻一扥,又在指尖绕了个圈儿。
嘶……勾人。上官澜拴住心猿,将玉凤澈打横抄起,跳下板车,再将人托上马背。他怕不慎牵动阿澈伤处,动作极轻柔小心,等将人送到雪出背上,他鼻尖儿上已渗出一层细汗。
玉凤澈本想伸手去拭他鼻尖儿上的汗,尚未来得及伸手,他却跑了,去找莫仓讨了什么东西,又跑回来。玉凤澈的眸光不自觉地跟着上官澜的身影飘,眼里揉进笑意。
上官澜揣着从莫仓那儿讨来的纸包,挎着水囊,跨上马背,坐在玉凤澈身后,双手环过他腰身,下巴轻轻碰着他的肩,于他身前展开纸包,里头是五仁儿混着芝麻糖轧的点心,“可吃得进东西?莫先生藏的零嘴,据说配得很讲究呢。”
玉凤澈垂头瞧着身前展开的纸包,正要伸手取食,就听上官澜道:“你别动,我来。”上官澜一面说,一面取了一块送到他唇边。
玉凤澈张口将点心接来,在嘴里含着,瓮声道:“不用这么照顾,我也不娇惯。”顿了顿,又道:“你也吃。”
上官澜依言取了块点心吃,也瓮声瓮气地笑答:“你不娇惯,是我要惯。”
玉凤澈听了,又笑,咬着嘴里脆甜的点心,慢慢磨着牙。
两人分食了一小包点心之后,上官澜解下水囊,自己先喝了一口,水太冷,咽下去,从喉到胃,都蹿着凉,犹如饮冰。上官澜凝眉,又饮了一大口,只含在口中。待水温了,方伸手抵住玉凤澈下巴,让他转头。
玉凤澈顺着上官澜的力道转头,迎来一口温热的水、一个温情的吻。
咽下那一口水,玉凤澈羞得无地自容,扭头回去,恨不得把头埋进胸口,“这水,我自己焐也是一样的。”
上官澜只问:“还喝吗?”
玉凤澈忙道:“不喝了。”
等害羞劲儿过去,玉凤澈终于在上官澜怀中放松了肩背,将后脑抵在对方肩上,合起双眼。料峭的风将清雪和湿土的气味洒在鼻尖儿,玉凤澈从风里嗅探到一丁点儿早春的气味,冬天就要过去了……他身心放松之后,思绪也跟着飘远,远到京城,远到他与上官澜初遇。
他想起清月湖上的龙舟,想起公子盟大门口的梧桐,想起望湖楼的酒和月,眉山上的两间屋……玉凤澈不自觉勾起唇角,若非想起,他还真不知道,这桩桩件件,他记得这么清楚。
“阿澈,你在想什么?”
玉凤澈没有睁眼,只轻声道:“我记得,我初入公子盟,你让洛娘,送了许多匣子来,让我去访盟里的前辈。我在想,你让我送给圆心大师的匣子里,是不是根本什么都没有?你只是替我找了个由头,将我送到了圆心大师面前,是不是?”
上官澜闻言一乐,“怎么这时候想起这些来?”
玉凤澈忽然较起真儿来,只道:“你就说是不是。”
上官澜只得答:“是。”
“那之后,我正不知该访莫先生还是杨先生,你约杨先生比剑,是为了不叫我为难吗?”
“是。”
“还有田大小姐的那只狗,你是故意捉弄我,才诓我去的,你明知我拿的是泻药,对不对?”
上官澜想起此节,噗嗤一乐,但也答了:“对。”
“我就知道!当时我好骗,竟没有深想。亏我还承了你替我去给田大小姐认错的情。”玉凤澈说着,直起身,反手在上官澜腰上拧了一把,权当泄愤。
二人共乘雪出,行了一段路,至未正,伤兵营驻军修整,开火做饭。
此时,北防军已拔营,此去北防军已近二十里,若再不回程,天黑之前,怕赶不回大营。上官澜陪玉凤澈一道吃了饭,喝过一轮药之后,便牵了浊玉,回营。
“阿澈,回京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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