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在德顿布雷的圣境里，上演了十分滑稽的一幕戏剧：国王在众目睽睽之下失去了圣剑的认可，而本不应该插手的公主却神不知鬼不觉地混入许可仪式。贵族们在座位上坐立不安，发出窸窸窣窣的声音。国王的手中汗液粘连，那张和埃莉诺有七八分像的脸一直红到脖子根，不知是窘迫还是恼怒。
他盯着埃莉诺，试图从公主的脸上找到任何阴谋诡计的痕迹。然而公主并不惧怕，勇敢地和国王对视着。她的手指就搭在大理石供台上，离圣剑不过一指节的距离。那只手柔软细腻，指甲修剪得圆润整齐，像一块象牙雕刻而成的艺术品。
埃莉诺并没有等待太久，她的哥哥亨利就不得不让出了自己的位置——那些贵族比想象的还要不耐烦，怕是已经打好腹稿，准备证明亨利来路不正，或者什么邪恶巫师施展了魔法，蛊惑了大家，从而让这顶王冠落在他们的头上。亨利没有其他办法，要么宣布赫菲达尔并不是所谓的“圣剑”，要么祈祷埃莉诺可以使用它。
毕竟他们流着同样的血。如果埃莉诺可以使用那把剑，亨利可以借助她继续保留德顿布雷最高的位置。
亨利退后一步，做出了自己的决定。
在他面前获得胜利的公主，现在成为了视线的焦点。和穿搭整齐庄严的国王相比，公主褪下了繁复的荷叶边和首饰，从麻雀变回人形后，她只穿着自己为了方便活动提前存在马车中的一套简朴衣裙。女仆们扎了两个小时的发型此刻也完全散落下来，只留下两条细三股辫垂在耳前。
她将手伸出，停留在其貌不扬的铁剑上边。感受着这把剑中存留的生命。
埃莉诺很清楚，作为圣剑，赫菲达尔是有生命的。
和普通的刀剑不同，圣剑正是因为它有自己的头脑，才会辨认出德顿布雷王室中谁会是最好的剑客，从而许可他成为国王。
根据德顿布雷的法律，埃莉诺并不能越过她的兄长继承王位，即使她自认才能比亨利强的多，但这并不意味着她不能为自己谋求一个更为光明的前途。尤其是她偶然得知，为了和勃朗骑士国打好关系，亨利试图与那个国家联姻，而这位不甘居于人后的公主如果不采取点措施，她可能就要在深宫之内郁郁终生了。
于是，在圣剑开始前一年，埃莉诺便开始阅读历史文献，发现既往的资料中并没有确切的证明来佐证圣剑不能为公主降下许可。她正好又是一个十分自信的人，她敢打赌，当她和亨利同时出现在圣剑面前，圣剑绝对会选择她作为自己的主人。
即便如此，她所做的事情在德顿布雷的历史上也是第一次。好在埃莉诺背对着所有人，没有人会注意到从她脸颊上滑落的汗水。她试探着将手缓缓降下，感受赫菲达尔冰凉的剑刃，寒意从指尖一直传达到手臂、肩膀，埃莉诺的半边身体都像有无数蚂蚁啃噬，有种酸麻的痛感。不知时间过去多久，埃莉诺几乎坚持不住，在圣剑的身上发生了奇妙的变化。温暖的金色辉光从剑身正中间亮起，继而包裹住埃莉诺的手，比最柔软的鸭羽还要轻柔地抚平她的酸痛。
在她兴奋的眼睛里，在国王不敢置信的瞳孔中，在贵族们窃窃私语的舌尖上，埃莉诺紧紧地握住赫菲达尔，转过身，将它举在自己的身前。
圣境之内顿时鸦雀无声，所有人都被这一波三折的仪式搞蒙了。过了一会儿，国王才反应过来，拉住公主的手，宣告埃莉诺成为圣剑的主人。从贵族中传出来稀稀拉拉的掌声，本以为自己有机会谋取王位的贵族们眼看着愿望败落对埃莉诺更为不满，但他们的掌声很快就被尖叫和欢呼淹没。
那些坐在丈夫身边的夫人和女伴，父亲身边的年轻女儿，都不由自主地前倾身体，试图将埃莉诺的壮举牢牢铭刻在自己眼球上面。她们不知道圣剑仪式的弯弯绕绕，纯粹地被一种同性间神秘而亲近的纽带牵连，让埃莉诺胸腔中的心跳声传递到她们身上，激发了潜藏在她们血管中一些沉寂千年的东西。在她们的目光中，埃莉诺获得的赞赏并不比她的前辈们少，甚至还真挚了许多。
*
然而，公主很快就面临着一个新的难题。
作为圣剑的主人，她的身体素质实在不够格。
在埃莉诺人生的前十几年里，国王与王后按照传统公主的生活方式为她安排了阅读、写诗等一系列课程，并教导了她繁琐复杂的礼节，但就是没教过她如何使剑，那是男孩子的活儿，王后和国王就像天底下任何一对家长，生怕自己女儿的名声被这种有失礼节的举动破坏。
所以当埃莉诺被赫菲达尔选中后，大家都犯了难：一位高贵优雅的公主，怎么可以用刀剑这种粗俗暴力的玩意儿？更令王宫管家们发愁的是，他们无法为埃莉诺挑选一位剑术老师。
拥有优秀剑术的人才在德顿布雷有的是，而且有很多人都在德顿布雷的王都中教育贵族少年。但为了避免在剑术教学中不合时宜的肢体接触，他们非得要为埃莉诺找到一位女剑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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