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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霜(1 / 2)

风霜

旗幡已干,屯兵校场的内堂,高堂正坐一半身不遂的老人,二品骠骑老将冯广川为他奉茶。场内静默庄重,两侧稳坐七八弟子,只萧敬一人跪在地上,面前摆了把长身大刀。

老人面如枯朽,身材高大壮硕,已是中风之相,口齿不清地问:“敬哥儿说说,怎么输的?”

“输在花架子上。”萧敬低头盯刀,“戚英久经战场,学的是杀敌招,我与师兄弟们对阵,练的是制敌招。前者动作干净一招制敌,而我……图了套路好不好看。”

老人看向冯广川,指了指萧敬,问:“听冯将军说,这小子把我早年行走江湖那套用上了?什么连环鸳鸯步、地躺八仙掌也都使上了?”

乔任用坐堂下,探了只手出来,一脸认罪伏诛的样,“哈哈,师傅您误会了,那都是跟我打使的,跟戚家哥儿打、那可是实打实地硬碰硬,您瞧瞧他身上挂的伤。”

“是啊、是啊。”余下几个亦是同门,皆朝着萧敬说话劝道:“师傅您就别怪大师兄了,他也有技不如人的时候嘛。”

“由着刀缠了头不说,喉咙也被割了口子打成这样上去就是给人垫脚的,得亏你还说想上战场杀敌?”冯广川就听不得这字眼,气得胡子都抖了一抖,毫不留情唾这虎儿子道:“我呸,丢人现眼。”

萧敬听罢只将头埋得更低。

“莫怪莫怪。”老人脸部已开始抽搐,他哆嗦着舌头艰难地说:“说到底,是我这个做师傅的没教好,教多了你们强身健体的假把戏,对上人真正搏生死的就不成了。我往常说的都是止戈为武字,那是怕你们仗着武术去伤人,而今却不得不矫正过来,干戈——才为武字。”

他越说越慢,甚至开始口吐白沫,吓得在堂下弟子皆站了起来,“师傅?!”冯广川亦惊得刚想喊大夫,却见得老人摆了摆手说:“老毛病了老毛病,习武之人老了谁不是一身毛病,也是入土的人了都这么紧张干什么。”

冯广川泪眼愁容道:“师兄……”

龚忠瑾摆了摆手说,“敬哥儿起来了,地上冷别受了凉。”他哆嗦着手去抿了口热茶,“我且听说,自这次皇帝举了选武令后,坊间大有再兴武艺的架势,征兵都比往年数量翻了一翻,怎么这新帝有心要改重文轻武之风?”

“是。”冯广川说:“我早该想到的,这选武令办得声势浩大,还邀了民间人士参赛,那开场的南拳北腿的曾王二人,分明就是五祖拳和戳脚番子腿,江湖上赫赫有名的两个门派代表。”

萧敬起来捡了刀起来,回了位坐下揉着膝盖。问:“所以这说明什么,不是专为戚英举办的么,他没夺魁首陛下亦脱了他罪籍……”

“放屁,脱了罪籍还把人关汴京城,这摆明了就还是信不过逆党。”龚忠瑾摇头,他思量道:“说明这是皇帝使的局,借着戚英把名号打出去,却让民间人士亦同样参赛,不用世家出身反而魁首待定,倒是激了民众的习武之心。”

冯广川点头,扭了扭大拇指间的扳指,“师兄说得不错,我亦是觉得选武令只是个开始,只怕后续陛下要对武官官职有大改革。”

话正说着,有人来报,那士卒拿着张纸,行礼后递上来道:“将军,戚英有吏部任职令,就任八品屯兵副尉,他已在门外等候传召。”

冯广川一愣,跟龚忠瑾对视一眼,眼里闪过异样之色。萧敬听罢,原本握刀身的手抚上了手柄,扣开刀鞘露出刀身又合上,再重重地又扣开。

看来御林军对这个不速之客,并不欢喜,亦或许是因为前有戚家军闹事的缘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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蝉鸣阵阵,夏日不爽。

慈和宫历来不焚香,太后侧卧美人塌摇扇,一只手搭在矮架上缠着布帛,另只手由两婢女跪侍点着凤仙花。

她们身后,宜昌双手脚被反绑,口不能言亦被封住,倒跪在慈和宫前的以头撑地。她浑身上下血痕遍布,被鞭子抽得遍体鳞伤,不知是不是无知者无畏,她对上太后的眸光充斥着恨意。

太后掀开眼皮:“打了这么久都还是不改?”

水墨江南屏风后,元中常站在纱帐后面,打量着这歌姬的眉眼,说:“确实……太后娘娘,微臣猜的不错,迎威逼而不动、临强权而不惧,宜昌姑娘确实是有乌赞娜拉氏的风骨。”

太后双手指甲被包好,她挥手示意婢女下去,站了起来持了块长柄玉如意,去剥开了宜昌脸上的乱发,打量着她这张中色可人的脸蛋。“瞧这张令人作呕的脸,真有姐姐年轻的模样。”

宜昌摇头抗拒它,那虽玉如意看起来富丽,但贴在脸上却太凉。太后见她动作,不知想到什么,只咯咯地笑:“小丫头,你可知你是谁?”

“……”宜昌说不出话,也被打得没力气说话。她只听得屏风后面的老头说:“你本姓乌赞娜拉,是当今高丽国君的女儿,竹微亦不是你的亲生母亲,是女君当年入大紫宫的婢女。”

宜昌浑身一震,她想辩驳却无能为力,嘴里却只能发出呜呜声。

她心中明白,当今高丽国君乃是女身,是前大君的皇后乌赞娜拉·懿环,亦是太后乌赞娜拉·懿淑的亲生姐姐。

母亲很爱她,这点宜昌从不曾怀疑。

宜昌不理解,她只是永远记得,那日母亲的愤怒前所未有,疯了般地将红胭脂砸在了地上,恶狠狠地咒骂她狐貍精卖弄姿色。

“你忘了这是哪儿吗?这里是边关,是突厥和梁人的交界处!沙骑营里的蛮子多是突厥人,他们要是杀快了是见斑识人的,点上这土斑是为了保你的命!”

“还有,你买胭脂做什么,不是说去买笔习字么,怎么也会学会欺瞒哄骗了?你难道也想以色事人,也想像鄂楼里的娼妓一样,在男人的跨下讨生活吗?去给我闭门思过!”

户籍上,母亲是突厥人,父亲是大梁人,可已过三十的母亲不生土斑,还要她恪守终生在脸侧点上土斑。——因为她们都不是突厥人。

宜昌不想承认,眼泪如开闸般涌出,她拼命摇头想抗拒这个事实:她在日复一日的成长里,亦知道了自己不是竹微的生女,她们生得不像。

太后陷入思绪,她又继续补充道:“姐姐当年有心帝位,毒杀你生父后便着手干政,头一件事就是斩断过往,命婢女竹微将你带离鸿都,隐姓埋名非传召永不得回高丽。”

宜昌可以接受竹微不是她的亲生母亲。

但接受不了自己有个这样残忍的母亲。

毒杀丈夫、抛弃女儿……宜昌越想越害怕,她久闻高丽女君男妃无数,却没有为他们诞下任何子嗣,而自己亦是她所唾弃的存在。

她听竹微的话,已经骗了自己十来年,她宁可永远这么糊涂下去。

“我不是……”她咬扁了嘴上布条,声音艰难地挤出来,“我姓娜乌拉赞,我是娜乌拉赞·竹微的女儿……”

元中常听之,兀自摇头,“身在福中不知福,别人求都求不来的机会。”

“我看你是被打傻了。”太后见她还自欺欺人,带着恨气给了她一巴掌,喝道:“娜乌拉赞倒过来不就是乌赞娜拉?蠢才!”

“呵呵呵……”宜昌边哭,还一边笑着,她去抓太后的裙角,“太后娘娘,我就是蠢才,你又何苦抓着我这蠢才不放,你到底想要我干什么?”

手上带血,太后憎恶地踢开她的手。

宜昌被踢到了伤,整个手腕剧烈颤抖,她颤指地握紧了拳头,露出又恨又惧的眼神来。太后见她这副神情来,亦是触景生情般勾唇冷笑,用着手上玉如意揉着肩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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