继承
大漠腹地，所谓的蛮荒之地。
那所谓的突厥之王，纳措木汗·拓拔雄年近五十，依旧身姿矫健策马如飞，一身深褐豹皮头戴羚羊头骨，手拉大弓只一箭便射中了只蜿蜒毒蛇。
他勒马止步停下，对身后随从道：“孤竟不知道，原来这些毒物，都蔓延到这里来了。”
随从一听，面面相觑，知道首领话里有话，但他们的脑子扣不出来，只身为大将的布达·尔扐一听，抖机灵说道：“首领的意思是，这些毒物就是梁人，我们突厥的领地，竟让那些梁军那些人侵犯到这里来了。”
“……尔扐将军说得对。”拓拔雄心说自己都没想到这层，真是会给孤找台阶下的好下属。
拓拔雄拉着弓，一双乱眉的眼下露出锋芒，“尔扐将军有多少年岁了？”
布达·尔扐不知他此问何故，但略微惶恐，回答：“二十有八，但属下仍身强体壮，为首领再效力十几年绰绰有余。”
拓拔雄下马，借着这一动作挡住视线，从衣袍内囊掏出药丸吞下，看起来依旧脸色红润如初。他又紧回的身上厚重的皮裘，望向不远处正在跟骆驼斗气的大儿子，那向来刚毅的脸色这才露出的疲态来。
纳措木汗·拓拔全，他正妻留下的唯一儿子，可惜是个心智不全的傻子。
拓拔雄道：“你父被戚津所杀，你母被梁人所辱自尽，孤却总是让你隐忍不发，你这些年来的郁结孤都看在眼里。”
尔扐只垂头，答：“首领有大谋，属下当听命才是。”
不远处，年过二五的拓拔全，却像个几岁的小孩子，开始对骆驼破口大骂起来。
拓拔雄深深叹气，小声些对尔扐道：“那个遗子，你觉得如何？”
——首领已病入膏肓，膝下又没有别的子嗣，唯一的继承人是个傻子，除却送去潜伏在外做间谍的遗子，拓拔家再没有别的后人了，这真可谓是道送命题。
“属下、属下……”尔扐实在不知如何作答，那遗子现在忠贞不定，上次绑了票来沙地一见，拓拔父子俩甚至谈得不甚愉快。
拓拔雄眸光一沉，语重心长道：“尔扐，即便拓拔穹是孤的子嗣，但他离家太久又跟梁人为伍，孤终究是有些信不过他，你才是孤看着长大的孩子，如若拓拔穹他真的一心朝外了，那么这突厥三十六部族皆听你号令。”
尔扐心里有数，拓跋雄的顾虑并不是没有道理。能成为突厥的新王他自然求之不得，但他现在却不能表露免得捷越，只能磕头婉拒说些客套话。
而后跟拓拔雄了攀谈了几句，又照顾了拓拔全回营帐里休息，这才带了一队人马趁夜里偷摸了往长城去。
说来，梁人的战备也实在完整，防守有长城，侦查有狼烟台，警示有金钟鸣敌，州内还有瞭望台。所幸，城中内应禀报，梁帝近日对进行军职调动，这几大重要军处陷入瘫痪。
尔扐大喜过望，领了人马是黑潜行，与上次的大张旗鼓不同，这次一路小心着未惊动任何警戒。且据内应还道，近日沈逸和戚如舟都出走了，戚英性情大变耽于享乐又得陛下赏赐，已几日都歇在了那他那御赐的金屋里。
上次与戚英交手，尔扐也是就有所察觉，戚英武功已退步了些许，想来受了腿伤是真，荒废懈怠了练功也是真。
夜黑风高。尔扐贴近墙面旁，招呼了几个突厥兵，叩击墙面递了暗号，不等片刻便见到，城墙上放下了软藤梯来，墙下人无不心说果真是天助我也。
他们陆续着上梯，夜里实在是看不清，只觉得这软梯湿哒哒的，带着股刺鼻的霉臭味，一伙人还没来得及爬上城墙头，却见那顶端突然生出了一道火光，接着便如得了生命的游龙沿藤往下——
“着、着火啦！”
“是陷阱！快、快松手！是陷阱啊！”
惨叫声此起彼伏，那火燃上了偷袭者的周身，尔扐这才从厚重的霉臭中嗅出，原来那湿润的软藤是被火油所泡，而他也在一片刺目火光中看到墙头，这场小计谋的始作俑者戚英。
“放箭吧，不必留活口。”戚将军一声令下，还没转头便觉得肩头温热，被来人搭上了件厚实的毛裘。
戚英头也不回，刚披上的毛裘又脱下，他随手递给对身边属下，道：“祁三公子，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李珏信口胡讹道：“将军夫人嘱咐了，吩咐奴才不得临阵脱逃，必得看着将军平安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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