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英动摇,带着自责的窘迫,苦笑道:“你不提,我竟,竟都忘了他们……”
萧敬见他脸色,也松了口气自己赌对了,果然如戚姝所料是他心中郁结。
获罪流放的五千戚家军,戚英复职后不是没有找过,而是实在人数过多又去向散乱,梁国之大实在是难以都去送上慰问。
戚英打心自责,明明本是他承担之罪,但五千戚家军因他而受难,他因与李珏私交官复原职,可曾随自己的将士却还在饱受饥寒冻苦。
瞧他反应,萧敬也揣测道:“看来当年夺嫡之战,是如今陛下不能迈过去的心结,天子之怒势必要有人承担后果,即便是戚将军也心知肚明,不会向他提起五千戚家军之事吧?”
“……”戚英瞧他一眼,算是默认了。
戚英自有分寸和掂量,不会去触李珏的霉头,黎川城一事他即便是猜,也知道定是皇帝心头所恶。
即便萧敬不是断袖,但无非就是儿女情长,他自然也明白其中意,甚至身为旁观者还能参透其一二。
权衡利弊细算下来,戚英跟了李珏这么久,根本没捞着什么好处,至少在萧敬看来就只脱罪复官,外加上为官不可金银财宝有损清誉,说白了就只是从来如初罢了。
白赔上了老爹性命,还有自家五千的亲信,甚至又回了边关守杀,戚将军这买卖做得不划算,亏得连自己裤子都搭进去了,还浑然不觉。
如此局面,要么就是戚英太傻,要么就是李珏太精——
得到结论的萧敬,真心实意地以同情的眼神看向戚英,原来才晓得这是个大白痴痴情种。
和他那没心肝的妹妹可真是两类人。
他开口,正想又劝慰两句,谁知戚英竟直接答应了道:“我助你回汴京面圣便是,前提是你要将那份名册给我。”
萧敬问:“你,你也要去汴京?为将手中有兵,无诏私自回京,是死罪。”
戚英道:“我……尽力一试。”
却显得有些不安。
其实戚将军,自问也没有那个信心,自己的任性能挑战陛下的皇权,戚英从来在李珏面前做好了为臣的懂事。
是夜,寝房点灯。
戚英还以为是谁,推门进去一看,却是几日不见的邬思远。他得了萧敬带来的消息,开门见山问:“只凭他萧敬的一面之词,你就要冒死陪他回汴京?”
“先生你当知道,萧敬乃是受太后迫害,一国之后与外邦勾结,我又怎么能袖手旁观……”戚英解释。
“你不准回去!”邬思远严声喝道。
“这是为何?”
“皇帝都还不急,你管什么闲事!你以为太后就只是太后?她久居深宫多年,甚至与前朝有染,连中书令元中常都忌她三分,一个御林军教头她说没了就没了,你可有听到皇帝就此事向她问罪?”邬思远走至戚英身后关上了门,低声道:“依我之见,你不要趟萧敬这趟浑水!”
“为什么?”戚英有些激动:“社稷有难,忠良被害,身为朝臣怎能弃同胞于不顾!”
“你是傻的吗?真以为得了皇帝青眼,他就会对你言听计从了么?我告诉你,即便是他李珏,登基以来也不是想干什么干什么!丹心殿上一堆朝臣,哪一个不都是国之栋梁,你以为他们都是吃干饭?太后再怎么有过错,也是汴京城里的烂摊子,轮不到你一个边关将军去收拾!”
邬思远道:“你以为前些日子我干什么去了,突厥屡屡来犯都能全身而退,他们为何对边关布防了如指掌,只能是我们这边出了细作——这才是你该操心的正事!”
“即便你已官复原职,但没有立下实际战功,朝臣本就对你颇有微词,你此时若再贸然进京,哪怕是为了揭发太后,也难免不被有心人揣摩,说你是为了权势急功近利。”
邬思远见戚英脸色缓和,语重心长道:“你当在戎州好好养精蓄锐,体恤百姓立下战功树立威望,皆时有一身功勋和声明在外,风风光光地再回汴京城,谁还敢再对你指手画脚?”
戚英欲开口,邬思远又劝:“萧敬那边你莫要担心,我既作了你的谋士,自然会想办法替你料理了他。”
“邬先生可是要他放弃复仇?可萧敬那样子又怎会甘心受辱……”
“还不明白?和太后的恩怨那是他的事,在皇帝都没有表态之前,你个旁人就不要操那份心了,你若是连本分都做不好的话,这将军之职干脆拱手让人好了!”
戚英点头。“……先生教训得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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