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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章(1 / 2)

第二十六章

钟莹小心翼翼地捧着杂志《新青年》站在桥洞下,在她平静的外表下,隐藏着一颗激动的心。

她已经太久没有和浦心凡好好说过话了。除夕夜在广场上,两人只是在人群中匆匆对视,话都来不及说,便各自离去。她今天早上打扫厝的前埕,习惯性地看一眼石洞,一张纸条正静静地躺在石洞里。她激动地险些叫出声音,“终于盼来了!”

距离纸条上约定的时间还有一刻,桥洞里残留着上一次她和浦心凡在这里一边谈天边烤地瓜的痕迹。她随手翻翻早已烂熟于心的杂志,等待那人的到来。每一分钟,对她而言都格外的漫长,又格外的动心。她摸摸头发,整理整理衣服,尽量让衣着破旧的自己,看起来清爽一些。

“你来的这么早啊!”浦心凡不知何时,出现在钟莹的身后,他的腋窝夹着几本杂志。“从前我给你讲的,都是学堂里教的算术,历史,古文,还有科学,后来我发现,这些东西对现在的你而言,可能并不是最迫切的。”

“那什么对我来说是最迫切的呀?”钟莹莞尔一笑,满脸期待地望着比她高出一个头的浦心凡。

“思想。”浦心凡满面春风地拿出腋窝下的杂志:“是革命思想!”

“革命思想?”钟莹上前一步,苦恼地看着浦心凡,“我正想问你呢,上次你给我带回来的这本《新青年》,我完全看不懂它在说些什么!从前你让我看算术、历史这些,我看看你的笔记也能自学一些,可是现在这个,我是完全没有头绪,不知所云。”

“你不要着急,你不懂的地方,今天可以提出来,我懂的话,会一个一个的和你讲。”

“比如说这个,”钟莹翻开杂志,指着标题问道:“这个叫狂人日记的文章,它没头没尾的,我实在看不大懂,这里的“我”,为什么总是觉得别人要挖他的肝,吃他的肉,他的肉有什么好吃的吗?别人为什么要去吃他呀?我反反复复看来看去,也不晓得他在说些什么。”

“这个是鲁迅先生的连载文章,你看不明白,是很正常的事情。”

“连载?”

“就是在不同的期刊里,连续不断地发表他的小说,读者将期刊都收齐了,便可以看完他的文章了。你看得没头没尾的,所以看不懂也不怪你的。”

“哦,原来是这样啊。”钟莹点点头,“那这个鲁迅先生也够厉害的啊,别人光是为了看完他的小说,得买多少本杂志啊?”

“是啊,他是我们当代非常有见地,写作手法非常辛辣的一位作家,可惜《新青年》在咱们永泰被管控了,政府说它是反动思想的宣传阵地,根本就不让各大书店卖它,我们要想看,还得托人去省城秘密地买呢。”

“哇,那这些杂志岂不是非常的珍贵?”钟莹轻轻抚摸这本半年多来与自己朝夕相伴的杂志。

“是啊,我给你的这个,是我拜托同学的阿爹买的,他阿爹在省城工作,上次因为帮我们买这个杂志,还被捕房的人抓去问话呢,幸好他什么都不知道,只是代买一本杂志。”

“为什么就只是看一本书而已,这些当官的要百般刁难?”

“因为书里有许多青年学子,革命先烈们探寻的真理,它告诉我们,每个人都应该有尊严地,平等地活着,不为大家族的规矩所左右,不为不讲人道的政府所管控,告诉我们遇到了压迫就要勇敢地站起来反抗。”

“听起来,好像很厉害的样子。”钟莹笑嘻嘻地说道:“我现在知道政府为什么要禁这个书了,它在教我们造反是不是?”

浦心凡点点头,“不愧是我的学生,一点就通。”

“所以这个故事究竟在讲什么呀?别人真的要吃他害他吗?还是他的脑瓜子有问题?”

浦心凡“扑哧”笑了出来,他摇摇头说道:“当然不是啦,我借了同学的期刊过来,拼接着看了个大概。这小说通过一个被迫害者日记的形式,揭露和抨击封建家族制度和封建礼教的毒害,我想鲁迅先生应该是想借这日记,号召我们起来推翻现如今这人吃人的旧制度。”

“但是我还是听不懂你在说什么呢?什么是封建礼教?什么是人吃人的旧制度?”

“无妨,我给你细细讲来,你且过来,我们坐下说吧。”

钟莹微微一笑,靠近浦心凡,她擡眼之间突然怔住,“阿凡!你!”他指着浦心凡的头发,惊愕地说不出话来。

“我怎么了?”

“你的辫子呢?”。

“剪掉了。”浦心凡拍了拍自己清爽的后脑勺,若无其事地说道。

“剪掉了?”钟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堂堂乡长的儿子,竟然会带头剪掉辫子,这真是太不可思议了!上一次在除夕夜的匆匆一瞥,你又带着帽子,我都没有注意到你剪了辫子。”

“怎么了?这很奇怪吗?”浦心凡微笑着说道。

“不,不奇怪,你做什么,我觉得都不奇怪。”钟莹睁大了眼睛,左右端详他的短发。

“那你还不停地看来看去干什么呀?”浦心凡一把抓住钟莹的手腕,将她拉到自己的跟前让她立住。

钟莹低下头,咬了咬嘴唇,脸红到了耳根子,她轻轻地挣脱开男人的手,“我就是好奇,你阿爹不生你气,不打你吗?整个钟浦乡,除了宋府的那位少爷,你应该是第一个剪辫子的人了吧?”

浦心凡哈哈大笑,“我阿爹生气便生气呗,难不成他还能为了几根头发就跟我断绝父子关系,或者是把我的头给拧下来吗?既然决定了要走在时代的前头,去探索一条民族救亡图存之路,那么便应该身体力行,先把这没用的辫子剪了。”

“可是辫子与你探索民族救亡图存又有什么关系呢?”

“关系可大了,辫子就是千百年来束缚无数中国人的一道枷锁,它让我们失去自我,成为奴隶。”

钟莹摇摇头,满是困惑。

“这辫子,象征着我们刚才所说的封建礼教,什么身体发肤受之父母,这些不过是老夫子们用君君臣臣父父子子的老旧思想管控我们的一种手段而已。所谓封建礼教,就好比你明明打从心里特别不愿意去做一件事,可是你阿爹非要以孝道的名义强迫你去做,乡人非要以守礼的道理,叫你遵从,你顺从了别人的心意,痛苦一生,而别人却能因此而受到莫大的好处,这便是封建礼教。”

钟莹似懂非懂的点点头,“原来如此······”

“留着辫子,就能说明你有多么孝顺父母吗?剪了就能说明我是一个十恶不赦之徒吗?我们学校里,也有很多的像我这样的人,我在学校参加了一个叫做光华社的社团,那里的社员,全都是和我一样志同道合的人。”

“这么说,你们光华社的人,也都剪掉了辫子吗?”

“是啊,我们商量好了,就一起作伴去剪了辫子,现在想起来,这事还在我们学校里引起了一阵轰动呢,学校里的□□,还找了我们谈话。”说起那一日的情景,浦心凡还能回忆起那时的激动与决绝,他的脑海立刻浮现和同学们一起与□□们唇枪舌战的紧张与激动。

“啊?”钟莹的神色变得紧张,“那后来呢?□□有没有罚你们啊?”

“罚了啊,他们把我们关在教务室整整一天,不给我们吃喝,逼我们写下保证书要将辫子留回来,还查抄了我们好几本《新青年》。”

“那你们写了吗?”

“当然没有,老师说的话,未必全是对的,虽然他们是长辈,学识也更渊博,但不代表他们所有的思想都能跟上今天这个时代,如果他们的做法是错的,那我们无须因为他们的身份而一味地去盲从。”

钟莹愣住了,她实在想不到,乡长的儿子怎么会说出这样大逆不道的话,“如果不听师长的话,那应该听谁的话呢?”

“听真理的话啊。”

“真理是什么?”

“真理就是能够指引我们做正确事情的道理呀。”

“那谁说出来的话是真理呀?”

浦心凡拍了拍钟莹的肩膀说道:“真理,不一定是谁说的话,不管多么厉害的人,都有可能说出错误的话,做出错误的决策,多么愚蠢的人,也可以说对一次真理,关键是我们这些去听的人,自己要去判别哪些话是真理,哪些话是谬论。”

“以我们女子为例吧,从小阿爹就告诉我,女子在家从父,出嫁从夫,夫死从子,那是不是父亲,丈夫,儿子说的话就是真理呢?”

“这种思想也是封建礼教的一部分,就好比阿新叔的那个婶婶,她明明就不愿意嫁给阿新叔,可是她受到封建礼教的压迫,说什么长兄如父,他阿哥明明是一个没有出息的烂赌鬼,最后她却委屈自己被唯一的阿哥卖给阿新叔,她明明可以反抗的呀!”

钟莹微微地张开嘴,“真的······可以反抗吗?可是她一旦反抗了,那全世界都会来骂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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