荆棘
秋末。
深夜一场雨倾泻而下。
好在来势汹汹,去得也快,天际隐隐透亮。
枕边手机屏幕忽亮,铃音透过床头柜的缝隙闷声而出,薄被里裹着的人,擡手掩耳,挟被转身,偷取片刻安宁。
来电之人没给她入眠的机会,铃声再度来袭。
床上的人意识一点点清明,手肘支住半个身子,拉开抽屉,闭眼摸过手机,顺手拧开床头灯,暖黄的光晕虚拢出张人脸,红唇雪肤,精致清冷,眉头微蹙,缓缓睁眼,瞥过屏幕,狐貍眼上扬,难掩妩媚,眉眼间偏透着几分英气,让人过目难忘。
电话那头声音嘈杂,一阵细碎的脚步声后,安静不少。
白瑶垂头,轻撚眉心,神情不悦,语气不耐:“说。”
电话那头的人声音压低,极尽哀求:“帮我个忙好不好?”
“不好。”白瑶一口回绝,毫不拖泥带水。
“就我去鸣翠山接个人,”袁晴语气急促,“求你了,我保证这是最后一次,真的!”
白瑶嗤笑,改坐床沿,趿拉着拖鞋起身,房间过道的声控灯应声而亮,“上次说这话,是两个月前求我参加综艺,上上次,是两个半月前,求我打车上高速给你前男友送机油,上上上次….”白瑶细数怨友干过的出格事,路过客厅,擡眸望了眼时间,凌晨4点16分,她反问道,“你觉得这合适吗?”
袁晴一愣,语气弱下来,企图辩驳:“那你不是也没答应上综艺嘛…”
“那你是觉得,其他的事还不够离谱?”
袁晴自知理亏,思忖良久,亮出筹码:“我卧室那幅画给你。”
白瑶踏入浴室,想起挂在袁晴卧室的画,她心仪许久,而某人坚决不肯割爱,只道那有特殊寓意。
谈判最忌让人摸清底牌,她笑而不语,手机调至免提,置在洗手台上方,眯着眼看着镜子里困倦的自己。
见她没反应,袁晴筹码叠加,压低声音,咬牙开口,“必要时,我替你在老太太面前背三次锅!”
多年好友,对彼此喜恶尽知,给出的自也是无法回绝的诱惑。
原本脸带倦意的人,莞尔一笑,宛如只得逞的小狐貍,扬手挽发,衣袖从腕处滑落肘间,露出雪白纤细的手臂,得寸进尺,“夸我,夸开心了就去。”
常年混迹圈里的人精,能屈能伸,毫不犹豫地夸赞道:“你人又好,心又甜,长得漂亮又有钱…”
白瑶眉眼舒展,身心愉悦:“成交。”
好话谁不爱听呢?
袁晴解决心头大难,语气轻快不少,只解释:“我在片场跟进度走不开,而且,”那边顿了顿,语气里带着担忧,“这个时间在鸣翠山上,我怕出点什么事,你过去把人接回来,只要接回来,你就是我的再生父母。”
袁晴话说得夸张,白瑶边听边换好速干衣,想了想,又添了件外套,走到门口,仰首在门口的衣帽架上选了个白色鸭舌帽扣在头上,曲腿坐在玄关处的矮凳上换鞋:“谁呀,劳您这么操心?”
能让袁晴如此担忧的,想来也不是什么小艺人。
电话那头环境音自寂静重归芜杂,应当又进了片场,片刻后隐约传来个名字:“邵覃。”
白瑶想了想:“不认识,”出门前再次看了眼时间,4点32分,由衷感慨道,“倒还挺疯。”
袁晴沉默,过了片刻开口,噼里啪啦倒豆子般,想来已经忍了许久:“疯的岂止这一件,去年没跟任何人打商量,直接在演唱会现场自作主张宣告隐退,我们一众人还是从热搜才知道,粉丝直接上公司砸鸡蛋了你知道嘛?好不容易安抚好粉丝,说只是暂隐去国外进修,”她情绪颇为激动,“好说歹说把人哄去了国外,待了没半年,又自己跑回来,这还是学校那边盯得紧,发现人不见了…”或许是意识到身旁人多眼杂,一段话戛然而止,只说,“你先去,先把人稳住,我眼皮跳了一晚上。”
话说一半,白瑶意犹未尽,“这要不是有病?”咂巴两下嘴皮:“要不就是去山上寻个好地方求死。”
这个点在鸣翠山,怕是头一晚避开巡山的工作人员,压根就没下山,一般正常人也干不出这事。
袁晴挑她干这活,撇开相熟不说,确是合适,且不论工作日上山寻人需要闲人才能完成,离鸣翠山脚不过半小时路程的她,当是最佳人选。
便是白瑶有心理准备,当她站在山脚下,透过朦胧的路灯,仰头看到隐在雾间层层叠叠的阶梯以及不远处尚未营业的缆车点,还是没出息地缩瑟了一下肩膀,暗吸一口气,做好热身,踏上阶梯。
她体能一直很好,过往职业对体能要求严苛,即便现在跟鼎盛时期无法相提并论,也不容小觑。
海拔一千余米的山,一路小跑,四十八分钟登顶。
破晓时分,山顶万籁俱寂,阳光在云间挣扎欲出,只释放出半点讯号。
白瑶身子向前微弓,手撑着膝盖,轻轻喘气,额间薄汗打湿额前垂着的几缕黑发。
一个两个疯了不够,还要捎上她。
她找了块空地拉伸,待心率逐渐平缓后,手伸进口袋摸出手机,点开袁晴传来的讯息,大致看了眼。
人并不难找,山顶面积不大,这个点也不会有其他人出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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