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京
一个雨后初晴的上午,宴绯雪他们一家就出发去京城了。
他们走之前在盛雪楼外的长街上,大摆三天三夜的流水席,以此感谢全城百姓在危机关头的信任。
两人都听说当时信裕钱庄并没发生挤兑风潮,然而丰康钱庄像是蝗虫过境。
连大门上的铜铁环都被扣下来了,还翘了地板上的青石砖。一块青石砖可要二十文一块,这在百姓们眼里都是宝贝。
一个金碧辉煌的丰康钱庄开业不到一年就凄惨败破,成为遥山县百姓的谈资笑话。
虽然信裕钱庄有周焕主持和其他三家钱庄联保,但百姓要是不信任信裕和白微澜两人,那危机慌张的情况下,信裕也免不了混乱。
开流水席也简单,在街边搭起灶台棚子,像村里坐席那样热闹又喜庆。
他们酒楼的厨子远远不够,从李家酒楼以及其他酒馆借厨子。结果城里其他饭馆子听闻,全都歇业前来帮忙。
虽然有感白家的大义是遥山县的大恩人,但其实还有一个原因。
可以借助这个机会做厨艺比赛,宣传自己饭馆的味道。
这个点子噱头还是宴绯雪制造出来的,这样一来自然不差厨子了。
流水席从街头摆至街尾,全城饭菜飘香,就连云端都忍不住趴在屋檐上,借着晃悠悠的微风偷偷品尝美味。
期间,还有不少人家跪在盛雪楼面前磕头。
他们都听来镜明说了丰康钱庄的阴谋,也知道丰康钱庄倒闭是因为白微澜两人背后推手。
原本那些准备卖儿卖女卖田地抵债给丰康钱庄的百姓,因为丰康钱庄突然毫无征兆的倒闭,他们才逃过了家破人亡的下场。
百姓们集资打了块“大善大仁”的匾额送给了白微澜两人,两人没有将匾额挂长琴巷子家里,而是挂在了盛雪楼。
百姓们听到白微澜做高官了,纷纷觉得面上有光,有种扬眉吐气的乐呵呵。
主要是他们遥山县真是太穷了,两百年来没有一个做高官的,就连举人县令都出的少。
周边外县以及外地来遥山县的商户都说他们遥山县穷乡僻壤,现在他们也可以挺直身板说他们人杰地灵。
白微澜两人走的那天,没有惊动旁人送行。
但是他们坐的是李家的船只,李润竹自然知道。当天还是有李润竹和万梨、来镜明和云林前来送行。
来镜明和李润竹两人折柳送别,万梨手里抱着包袱,里面全是个头大的鲜红青绿早李子。
万梨打趣宴绯雪,这在京城,到时候有身孕又想吃他家李子了怎么办。
小栗儿闻言抱着宴绯雪的肚子嬉闹着要弟弟。
宴绯雪笑着接过包袱,内心感叹万梨他娘就是心细,他在遥山县这几年,只要李子成熟就会给他送来。
云林眼巴巴的望着宴绯雪满是依依不舍,他仰着脑袋眼里流露出渴望,希望那双手能再摸摸他脑袋。
但宴绯雪只是看向来镜明,叮嘱他好好照顾云林。
云林眼里落寞,打起精神和放鹤谷雨告别。
船开后,船帆扬起在风里鼓动,船头甲板上熟悉的面孔越来越远,云林忍不住呜呜哭了起来。
山高水远,这一别不知道什么时候再见。
或许宴哥哥也不希望再见到他。
船只与码头之间的水带越来越宽,放鹤与谷雨朝云林大喊道,“你叫你丈夫来京中做官啊。”
来镜明揽着眼泪婆娑的云林,急忙安慰道,“对,等我以后去京城做官,就可以再见了。”
万梨心里也怅然若失,船只一开动心间霎时空荡荡的,心底的酸意如河面波纹瞬间弥漫。
他一瞬不瞬的望着宴绯雪,几年来他一点都没变化。
离人渐渐成影子,万梨眼前不禁浮现往事。
他那年在山里找菌子崴了脚,无助彷徨之际,是宴绯雪如仙人出现背着他慢慢下的山。
又是宴绯雪帮他和离脱离苦海,还让他做盛雪楼的主厨,他现在能远离那个家都是宴绯雪的帮助。
宴绯雪不会主动去了解一个人,一直都是万梨自己喜欢跑去找宴绯雪玩。
甚至万梨觉得,他到现在都没完全了解宴绯雪,他所看到的宴绯雪,也只是宴绯雪愿意给他了解的一部分。
他可能在宴绯雪心里只占一点角落,但只是一点,宴绯雪就会毫无保留的对他好。
宴绯雪给他的,都是最好的。
河风吹乱万梨水波弥漫的眼底,扑鼻而来的河水带着咸涩的气息。
万梨又想起那个装神弄鬼的月夜,宴绯雪一家帮他脱困和离。
宴绯雪真的好温柔啊。
万梨没忍住吸了吸鼻头,余光就见云林满眼嫉妒的望着他。
“宴哥哥喜欢你。”云林盯着万梨道。
“但你永远都没我了解他。”
万梨看着云林红通通的眼睛,开口道,“你燕哥哥虽然说不上喜欢你,但你应该是他放心不下的人。”
“他希望你过的好好的,也希望你开开心心的。”
凶巴巴的云林顿时一怔,而后眼泪遮眼呜呜的哭了起来。
万梨虽然不知道云林和宴绯雪之间发生了什么,但每次云林找宴绯雪都是眼巴巴又怯弱的小乞丐。
宴绯雪虽然没说什么,但是他知道宴绯雪是希望云林不要一直停留在以前,希望云林重新开始新的生活。
云林凶道,“我不要!”
他又呜呜咽咽自言自语道,“我不要开心,我开心了宴哥哥连惦记都不惦记我了。”
来镜明看着眼泪哗哗的云林,抱着他安慰道,“没事没事,我一定努力做官做到京城,到时候你又可以天天跑去找他玩了。”
万梨听着满是羡慕,已经干涸的泪渍又涌出新的泪意。
茫然中,他面前伸来一块绣着梨子的巾帕,万梨低头看去,巾帕像是比主人还紧张浑身皱巴巴的拧着。
李润竹目光紧紧口齿结巴道,“我,我也可以做生意做到京城。”
另一边,白微澜几人已经在船上休憩下了。
白微澜有官职在身,可以坐官船出行。但遥山县的官船底板都泡的发皱,小小一艘乌篷船看着寒酸破败的不行。
没办法,按照县令品阶,这官船也就这么个品制。白微澜要是坐这个官船,还得去下一个州里换品制高的华丽官船。
白微澜懒得折腾,自己在李润竹那里雇了艘豪华的二层红漆雕栏大船。
他们这一路返京也不打算赶路,带着孩子们欣赏沿河沿江好风景。
甲板上摆放着竹床团蒲,案几上煮茶吃瓜果,一家人坐着闲散聊天也很惬意。
白微澜喜欢躺在宴绯雪的大腿上,欣赏江河落日圆的雄浑壮阔,也看到了落霞与孤鹜齐飞的壮丽。
江河美景夺目又令人忘记呼吸,孩子们搜肠刮肚背诵学过的诗句,来表达自己对美景的惊喜震撼。
晚风徐徐,一洗空气中残留的热意。
两岸青山翠峦幽幽斜影,不远处还有竹筏泛舟,一白衣翩跹的男子立于筏头箫声悠远。
孩子们听见箫声,只觉得旷远悠扬,好像一只鸟雀徜徉在绿水波面。
可没多久那竹筏向他们船只划近,箫声的曲调也一改闲适淡然之调,多了几分婉转悠扬似娓娓道来的情谊流泻。
孩子们开始只觉得山水间洞箫声声很有情调。
但很快,谷雨觉得这旋律越来越熟悉,再仔细看那吹箫之人目光一直落在宴绯雪身上。
谷雨不快道,“这人给宴哥哥吹凤求凰。”
随着曲调摇头晃脑的放鹤瞬间炸毛,拉着谷雨和小栗儿朝舱内跑去。
同时放鹤又很幸灾乐祸看好戏的大喊道,“澜哥澜哥,有人抢你媳妇儿!”
宴绯雪闻言想着白微澜等会气冲冲跑出来,不禁嘴角弯弯眼里似碎光涌动。河风扬起腰间的青丝,他穿了身浅淡玫瑰粉衫,河风联袂翩跹鼓动如落英而下。
箫声骤停。
竹筏上的白衣人看痴了。
那年轻公子清了清嗓子,努力使自己的嗓音听着沉而不腻,扬而不轻浮,他朗声道,“在下京城王家儿郎,倾慕……”
他激动的话语还没说话,就见船头飞来一把鱼叉。
“倾慕你大爷!”
“就你那风流,掉进河里鱼都嫌脏。”
那年轻公子双腿在竹筏上摇摇晃晃,怒目而视高船上的白微澜。
白微澜把宴绯雪揽在自己怀里,气势汹汹看着那差点被自己砸翻船的竹筏,“小六,给我把他丢江里喂鱼!”
小六看了眼那白衣人,这不是京城里风流不羁的王公子吗。
真是不开眼,敢调戏到他们王妃头上。
等小六把那王公子押着脑袋吃几次江水后,才借着绳子纵身飞了回来。
一旁三个孩子们齐齐鼓掌,小六嘿嘿笑得起劲儿,逐渐迷失在追捧中。
一抹红火的残阳逐渐没入江面,霞光万丈。
二楼晦暗不清的舱内,盈盈腰身又被抵在门板上,红霞从木窗透进来,映着舱内朦胧的黄昏与门板上宴绯雪那张逐渐靡艳的脸。
宴绯雪半眯着眼微仰着颈项,迷离的光线中只觉得霞光浸染了江面。脆弱瓷白的脖子被男人染上了情-欲的羞红,可仅仅这样还不够,白微澜的犬齿好似寸寸逡巡想将他拆之入腹。
白微澜的醋意灼烧着血液,蠢蠢欲动逼红了眼角。
可白微澜又舍不得他受累,担心旅途身体吃不消,每次黏糊糊这里亲亲那里摸摸,然后像个狗似的把他抱在怀里,又闻闻嗅嗅。
宴绯雪已食髓知味离不得白微澜,霞光逐渐晦暗,他欲遮还羞似的衣衫半退,躺进了宽阔结实的怀里,而后仰着白腻修长的脖颈榨取白微澜嘴角一丝丝甘甜来缓解渴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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