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7章怀刃
从玻璃的倒影中,可以勉强的看出来那是一把枪。
又或许,可以把勉强替换成大概。
扎进后心的枪的尖端、中部、末尾,全部都是用透明的材料铸成,像是一整块雕刻好的冰。
但它给观者的印象,却是鲜红。
这整个长达1.5米的枪,其尖端却是保留着孔洞的滴管状,正发出细微血液流动声音的,从被刺中的少年体内,汲取着某种超脱常人认知的神秘。
但这却不是‘鲜红’的因由。
一颗明显属于成年人类的心脏,正在其中部包裹的透明材质中,缓缓跳动。
复数的软管从窗外链接着这颗心脏的大血管,这简单却又精密的循环装置,维持着这颗心脏的活力。
而从已经无需掩饰的窗外、这十多根流通着鲜红血液的透明软管的尽头,装载着微缩型生命维持装置的大提琴箱包,正被减去重力的漂浮在风中,在风雪中覆盖上一层白绒。
事情超出了认知。
剧痛和体力一同在感觉中渐渐流失,太宰甚至触摸到一种恶寒的暖意。
扑通、扑通。
太宰能感觉得到,自己的心跳,居然和这诡异枪身中的心脏跳动频率,重合在一起,仿佛从一开始就不分彼此。
但是这些现在都不重要了。
他该向做出如此行为的中也,问出什么问题?
问出的问题,会得到真实的回答吗?
“好痛啊…中也…”
关键时刻,少年本该绝对不会呼出口的细小哀鸣,让某个极轻的呼吸停滞了一瞬。
不过,太宰已经分辨不清了。
他只觉得冷汗像是笔直划下的刀片,在皮肤上留下一道道划痕。
而背叛者的声音,却像是定时响起的机械钟表,不合时宜的发出冰冷的敲骨之响:
“不想问问我为什么会这么做吗?太宰。”
“……”玻璃中,脸色苍白的少年,连弯起唇角的力气都做没有了。
不,力气还是有的,只是,已经失去了弯起唇角的理由。
从肺腑之中呼出的微弱暖气打在冷得刺骨的玻璃上,又承载太多小水滴的,从倒影中的鸢色眼瞳里淌下。
看起来像是在流泪。
但也只是[像是]而已。
他哭泣的意义,仿佛像触及海面的雪花一样,在残酷现实来临的那一刻,就已然融化。
从友客鑫拍卖会结束之后,太宰就察觉到了,重力使一直在拖延时间的事。
‘现在看来,就是在等这把枪造好吧。’
但他却从来没有想到,被背叛的感觉,居然连痛苦这个词汇都无法描述。
“中也…你会告诉我…你这么做的真正理由吗?”
“…很遗憾,不会。”
“既然是…这样……就不需要…问我。”
“……”
重力使看向玻璃中的倒影,少年鸢色的眼瞳中再也没有伪装的笑意与活力。
虚无充斥其中,仿佛一棵被车轮碾过的杂草,只剩下死寂自身,在原地等待干枯。
他说不出什么话来,也做不出任何道歉,之所以仍然向太宰发出代表交流的声音,也只不过是…
也只不过是……
阴影中,帽檐下方的钴蓝眼瞳紧闭,再度睁开之时,只剩下一片冷意。
‘别再想了,情感会让任何存在变得脆弱!脆弱会带来懦弱,懦弱不能让任何想要存续的东西继续存续下去!它只会让什么都无法改变!’
透明材质的滴管之枪中,扎进太宰背后的枪尖里,汲取出的鲜血再度升入中枢,触及枪身中缓慢跳动的殷红。
某种无形、却又只因‘无法观测底部’便让人感到恐惧的存在,在这简略却又不简单的仪式下,如同血液一般从太宰的精神中缓缓抽出。
‘根源之涡’的入口在鲜红的一线里流动,光是从少年的精神中抽出,便带来实质化的魔力洪流。
没有愿望指向的液体状魔力比猛毒更毒,从出现的那一瞬间,便开始蚕食除少年与心脏之外的一切。
座椅、钢铁、玻璃,重力使的皮肤与骨骼,就连材质不明的滴管之枪,也逐渐在这庞大的运转中缓缓融化。
但终究还是,让这接近无限的神秘,流动、收纳进枪中那颗尚且鲜活的心脏里。
调用空气中盛满的第五元素开始恢复伤势,从始至终一声痛苦闷哼都没有发出的重力使,第一时间用尚且完好的左手,接住因昏迷而倒下的少年。
搭乘他们两人的摩天轮包厢,在钢铁腐蚀的吱呀声中缓缓落地。
戴着棒球帽的女人——卧烟伊豆湖,看着被重力使紧紧抱在怀里、脸色苍白的少年,无奈的叹了口气。
“虽然早就知道会是这副样子,但果然还是好可怜。”
她的声音中带着一丝嘲讽的意味:
“太宰君,简直就像是屠夫喂养的待宰动物一样啊。”
中也接住让她事先准备的绷带和伤药,迅速的给太宰完成了止血,又拉过一旁同样是事先准备好的羊毛风衣,把脸色苍白的少年小心裹紧。
等了半天也没有等到一句回话的卧烟伊豆湖,任劳任怨的背起装载了滴管之枪的大提琴包,再度叹了口气:
“不反驳一下吗?神明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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