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电话结束以后,徐冷书在桌上趴了很久,直到张美颜进来喊他吃饭,才发现他又发烧了。
徐冷书感觉自己的世界晃晃荡荡的,到处都是一片漆黑,如同又回到了死前。
他沉溺其中,不愿醒来。
如果这是他先背叛梁时南的报应,那就报应好了,反正梁时南已经醒过来了。
他在梦中幻想,幻想和梁时南一起去大学。
开学前,他们会提前做好功课,挑选好七八家离学校近的一居室,带厨房客厅的那种,然后提前一个星期过去考察,最后挑选到里面最干净温馨的。
然后打扫,逛家居市场,买喜欢的软装配饰装点房间。
徐冷书深得张老师的养花技艺,知道买什么花木味道好又放的久,所以他们还会去花卉市场。
据徐冷书所知,梁时南是不会选择和物理相关的专业的,但是他自己颇感兴趣,因此他们应该不在同一个系。等正式开学报到以后,他们就会拿课表来对比,找到可以一起出门的课,或者是做一张专属两个人的课表,安排好每天的买菜人选和家务值日生。
四年里,他们身边只有单纯的学术的自由的爱人,无忧无虑,自由自在。
可惜这样的美梦不长久,徐冷书在某一天,亲眼见到梁时南为了保护他被高大的货车撞过,躺在气味浓烈的柏油公路上。
鲜红的血液从他耳后淌出来,不管徐冷书怎么用手捂,都捂不住,直到血液染透了整个梦境。
徐冷书从梦中惊醒,心跳快到要从胸口蹦出来,但却迟迟回不过神。
在他床边陪睡的徐国昌跟着醒来,第一时间扶住他的后背,缓力拍了拍:“做噩梦了?”
徐冷书愣怔的回头,徐国昌便在他额头摸了摸,摸到一把冷汗。
“爸——”徐冷书开口,发现自己仅仅只是发出了一些气音。
“烧太久了,口喉发干,”徐国昌掀开被子,“我去倒点水来。”
徐冷书后知后觉,用手背放在自己额头上。
原来又发烧了。
他到底病了几天了。
徐冷书打开灯,大口喝完整杯水,才感觉到心跳速度缓了下来。
徐国昌给他擦额头和颈窝的汗:“舒服点没?”
“嗯。”徐冷书把杯子还给他,清了清嗓子,“爸,我又躺了几天。”
“发烧发糊涂了都,”徐国昌笑着说,“那你记不记得被我和妈妈带去医院挂瓶啊。”
徐冷书皱眉,记忆逐渐从梦境中脱出,他似乎是去过一趟医院,打了退烧针,中途还断断续续喝了几碗粥。
“那今天……”徐冷书问。
“从你们运动会到现在,差不多九天了。”徐国昌给他测体温,“退是退烧了,不过再观察两天吧。”
徐冷书将被子扯到胸口,良久,问:“我病的这几天……梁时南……”
“梁时南打过一次电话给你妈妈,问了你的情况,不过他和你妈说,别告诉你他打过电话。”
徐冷书喉头紧涩。
推开梁时南时,他觉得痛,可当知道梁时南连这通电话都不让他知晓时,那种强烈而明显的离别感,如同一根刺扎进骨头里那样痛。
喉咙每说一句话都像被刀割过:“那他自己呢,他身体还好吗。”
“这我不太清楚,”徐国昌说,“等天亮了我给鞠老师电话问问梁时南的情况。”
“好。”徐冷书下意识往被子里躲。
“我听你妈妈说了,”徐国昌扶他躺下去,自己靠在床头,“怎么突然就决定要分手了,之前不是和我说,怎么都要和他在一起吗。”
徐冷书闭上眼睛,用很轻的声音问他:“爸,你有过无可奈何的时候吗。”
“那可太多了,谁的人生不会碰到无可奈何的事,”徐国昌说,“但是忍一忍也就过去了。”
“好。”徐冷书侧过身,闷声道,“我会忍。”
徐国昌摸摸他的头发,说:“睡吧,有什么事都等病好了再说。”
“好。”
漫长的病期与骤然失去的梁时南的音讯,仿佛两把凌迟的小刀,将徐冷书剜得血肉模糊。
他旁敲侧击,发觉得到的都是不太清晰的答复,可从前,这个世界上没有人比他更了解梁时南。
最后,他和所有同学一样,得到的都是鞠千茂的消息——
梁时南出院了,在家休养。
但是,梁时南办了退学,准备出国。
鞠千茂电话中不停说着可惜,认为梁时南的成绩分明在稳步提升,父母何必在这个时候让他出国重读一年高三,如果是不想在国内读大学,也分明也可以等到高三毕业了申请国外大学。
他们的饭醉团伙群里,有人艾特梁时南,但都没有得到回复,而在梁时南床铺被人清理干净那天,梁时南也退群了。
他没有打招呼,没有和任何人说再见。
蒋正义和熊宏伟分别给徐冷书电话,问是不是车祸治疗不理想,梁时南得出国去治病,退学去读书其实只是一个美化版的说法。
徐冷书不知道怎么回答,但不希望听到别人说梁时南身体不好,因此最后一次以“和梁时南关系最好的人”的身份否认了这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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